這邊有了準信,林影跑到毅峰面前跟他邀功,“你怎么感謝我吧?”
毅峰想了想,“等到冬天我給你套兔子吃。”
“不稀罕。”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答應我,以后不再這么急躁,不要動不動就說要出面的話,你要用用這里,這里是漿糊嗎?”她點著他的小腦袋批評道。
毅峰很乖的點頭的受教,“我以后一定好好用腦子。”
再著急,也得耐心等著,林賢亮反饋回來了。“你二大娘的哥哥,趕著牛車去接的人,回去安頓好了,父子兩個都喂牛就住牛棚邊上。”
林影一聽住牛棚就眼角抽了抽,“那地方能住人嗎?夏天還不得都是蒼蠅啊!”
“怎么不能住。再說是牛棚邊上也不牛棚里頭。這個活已經是頂輕省的活了。”也就是山里的村民們樸實,沒人和他們爭這個,要知道活輕省可分口糧的時候分的也少。
林影聽了松了口氣,小聲嘀咕著,“也不知道他們口糧夠不夠。”
“聽說帶了不少來,現在還沒下雪,地也沒上凍,又是在個山里,勤快點餓不死啊。”
聽說帶了口糧,生產隊又有人照應著,活也相對輕省,毅峰放下心來又開始擔憂師父怎么還沒回來,“這么久了,也不知道師父把人安全送到沒有?”
又嘀咕:“早知道這么順利就把爺爺他們弄過來,就不讓他們離開了。”一家人還是在一起好啊。
林影翻了個白眼:“還是走了的好,你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事嗎?早走早安全。”
這話剛說完不到一個星期,武老就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毅峰的速度比百米健將還要快,他一聽到有人告訴他看到武老進家門就嗖嗖往他家跑,武老這邊剛放下包準備打掃一下家里,他已經一頭闖了進去,“師父,你可算回來了。”
武老看到他臉就笑出了褶子,“毅峰啊,等急了吧?放心吧,師父沒事,那二位也沒事。”
李毅峰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聽到沒事他咧嘴樂了,“師父,你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路上順利嗎?你看到他們出去了嗎?”
師父謹慎,他也聰明的不去提什么大娘大哥一類的字眼。
“還算順利。行了,具體的不用問,你只要知道他們都平安就行了。”武老簡單的兩句話把他答對了,笑瞇瞇的夸獎他:“我到省城后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把老爺子他們弄到寧和來了?好小子,好樣的。”
毅峰奇怪,“師父你跟誰打聽的?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吧!”
“傻小子。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師父不好出面幫他,可師父還是有不少戰友朋友的,打聽打聽消息還是可以的。”武老又一句話說完問他:“他們安排到山里生產隊了?”
“是啊,說是這事弄岔紕了,不過已經解決了,二影找的他爸,”毅峰解釋道:“他們家以前在住那邊,二影的爺爺家,二大爺和舅舅家都在那邊住。二影二大娘的娘家就是大砬子的……反正挺順利的。”
武師父樂呵呵的說:“順利就好,順利就好。”
他沒跟毅峰說,也沒和任何人說,其實他回來之前就打聽了地方找了過去,偷著和二人見了一面才回來的。他要把楊麗梅母子的事跟二人說一聲,免得他們一直擔心。
李東澤則聽到兒子留下的那句“讓我爺我爸好好活著,我會回來看他們”的時候哭的跟個孩子似的,不過哭過之后他情緒好多了,心里就一個想法,一定要活著見到媳婦和兒子。
李老爺子嘆了口氣,當時他在那邊是留了后路的,都托付給了老友,希望他們能過的好吧!
對于毅峰就一句話:“看好他別讓他往這跑,就當我們不認識。告訴他我們很好,不用惦記。”
武老拍拍毅峰的肩膀,“長大了啊!”
其實當他的弟子也才一年,這話感慨是因為他屢次做出的大事。
毅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武老接著往他懷里塞了個條帚,“行了,傻小子,話也說完了,趕緊幫我把屋子打掃打掃,這么長時間沒住人落了一屋子的灰。”
李毅峰其實挺想知道茂林哥他們的具體情況,還想跟師父念叨念叨爺爺,可師父這樣,他就知道他是不想再提這些事。想想二影的告誡,他把話咽到了肚子里,算了,既然都不想提,那他就當沒這回事吧!
爺倆把屋子收拾完,李毅峰看家里好像沒什么糧食,就說:“師父,我回去取幾個地瓜你蒸一下吃吧。”
武老樂呵呵的說:“怎么?怕我餓著?放心吧,我帶了吃的回來。”他不僅自己帶回來些苞米面和高梁米面,還偷著給李老爺子留下一些。
他把拎回來的包打開,里面果然是兩小袋玉米面、高梁米面,一小袋白面,還有一小袋小米子。
“看看,師父有糧,你小子今天也在這吃吧,師傅給你貼餅子就咸菜吃。”
李毅峰應了聲“好”,一溜煙就跑了。
武老納悶,“這小子跑什么?怕把我吃窮了?”
他拿了水桶去打水,這功夫李毅峰回來了,背了個袋子,里面是一些新鮮的蘿卜土豆地瓜,還有一些干菜。
武老打了水看他把火升著了,再看看那些菜不由一樂,“傻小子,師父地窖里有菜。”
李毅峰樂呵呵的說:“這是我孝敬師父的。”
武老一邊做著飯,一邊跟他閑話,“毅峰啊,老爺子那邊,你就當沒有這回事吧,不到萬不得已你千萬不用出面。一切有師父呢,以后呢,隔兩三個月的,我過去看看,師父知道地方,也知道哪條路不打眼……”
李毅峰并沒有反對,無論是爺爺,還是師父,還有二影,他們的初衷其實都是為了他好。
他全都明白。
也領這個情。
不過,他學習起來更加認真,練武更加用功,干活更加賣力。
早一天有能力,就能早一天幫助爺爺,報答師父和二影他們的一片心。
而這個冬天注定不會消停。
不時的會有關里逃荒過來的人,有的一個人,有的是一家老少,個個餓的面黃股瘦,可肚子卻非常大,瞅著十分可憐。
都聽說東北地廣人稀,只要勤快就餓不死,不光是東北,就是遼東那邊也有往靠邊境這邊來的。
林影聽說爺爺家里剛做好的醬塊子,只有奶奶一個人在家時都被人進來給搶了吃了,奶奶追出去想罵,被回來的爺爺攔住了,看到那人肚子鼓鼓的,嘆了一聲“可憐”,還讓奶奶給他又拿了兩個糠菜團子。
“誰沒有個難的時候,想想咱家大姑娘。這一道上要不是好心人給口吃的,早餓死了。”
奶奶聽了嘆了口氣,轉身拿了幾個糠菜團長子塞給那人,“別一氣吃了,小心撐著。”
村子里還有鰥夫娶了關里來的帶著孩子的寡婦。
而王慧妍家里住著的這些人,大民一家在村子里找了戶人家租了一間屋子搬走了,景山一個人,跟大山商量著跟他們哥幾個一起搭伙。
只有林大娘一家,好像是賴定了他們,不只不提搬走的事,就連林賢亮一提這個話茬,林大娘就拍著大腿哭,好像他們挨了多大的欺負似的。
而往往這時候,林大爺蹲在墻角,抽著煙袋,耷拉著腦袋,唉聲嘆氣,一副愁眉苦臉的可憐樣子。
王慧妍做不來潑婦,林賢亮也是個老實的,夫妻二人拿這樣的大哥大嫂沒有任何辦法。
只好讓他們在自家住了下來。
林影就是不高興,可她人小沒有力度,林大爺林大娘根本就無視她。
景國也不敢和長輩無禮,只好把氣撒在景才身上,原本挺要好的小兄弟,因為這個鬧的有些不太開心。
當然,鬧的那個只是景國,景才一聲不吭。
他有什么辦法?他和他姐都不好意思,已經偷著跟父母提過好幾次搬出去,“人家大民哥和景山哥都搬出去了,咱們賴在我三叔家,實在不好意思。”
林大娘翻了個白眼,“你大民哥他們和你三叔家啥關系?咱是啥關系?你爸可是他親哥。他要敢往外攆,這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你信不?”
要不怎么當王慧妍生了小四搬出來,林賢亮主動和鄰居們解釋原因,就那林桂蘭的名聲在鄰里鄰居之間都不算好。
林米低聲哀求:“媽,現在咱家我和我爸都掙錢,咱緊巴點也不是租不起房子,就出去吧。”
“呸,就你們掙那點錢,還趕不上你爸原先一個人掙的。再租了房子,咱還能剩下啥?你們爺們喝西北風去?”
林穗快言快語,“那也不能吃我三叔喝我三叔的啊。你們又不是他爸媽。我爺奶都沒說來吃三叔家的呢。”
林大娘罵道:“你個小崽子胳膊肘怎么竟往外拐?咱啥時候吃你的三叔的了?你哪只眼睛看見的?這些糧食還是咱帶回來的,還有你爺奶給咱們的呢,和他有啥關系?”
另外,她們回來,二兒子一家沒有動靜,大兒子卻是個孝順的,每個月都會匯錢匯糧過來。
她除了沒交房租,別的也沒占什么便宜。
所以她住的心安理得。
又罵她:“你少跟二影那瘋丫頭在外面瘋,沒事上山幫你三哥去撿柴去。”
林穗嘟了嘟嘴,“媽你就不講理吧!”在林大娘伸手要打她前跑出了屋子。“二影,咱出去玩吧。”
林影從東屋出來,笑著和她出去,問道:“你們又在屋里說啥了?我聽大娘罵你了。”
林穗撇嘴,“我媽哪有一天不罵我的。我姐和我哥跟她商量搬出去,她說搬出去我們就得喝西北風了。”她煩惱的嘆著氣,“我媽可真是的,唉,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一起玩了。”
林影失笑,“這跟你沒關系,你小孩別跟著摻和。”
林穗瞥她一眼,“好像你比我大似的,喂,你別忘了,你比我可還小呢。”
林影漫不經心的噢了一聲,“我忘了,我一直以為我比你大。”
小姐妹笑鬧著出去玩了,林米和景才說不通母親,看父親一聲不吭,無奈的出去上山撿柴禾去了。
景才煩躁的跟他姐說:“景國都不咋搭理我了,咱媽咋這樣呢,真是讓人不理解。”
有什么不理解的?無非是想占便宜唄!
不過是自己的母親,林米這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算了,咱們多幫著拾些柴干點活吧。”
有意見的不光是景國和林影,兩個大的有想法也不能說,但小三卻不高興了。
他不是因為家里住進來大爺一家不高興,他小孩伢子想不到那些。他不高興,純是因為家里的伙食一降再降,現在已經吃上加了干菜葉子的糊糊粥了。
兩家住在一起,各吃各的。
可林影不能再往外拿糧,那些明面的糧食吃的差不多了,土豆地瓜蘿卜之類的菜分出去后本也剩的不多,又時常得接濟大民他們,王慧妍就把干野菜、撿的干大頭菜葉子都洗凈泡了剁碎后放進苞米面粥里。
其實以前原主在時,家里常這樣吃。
可這一兩年,家里一直吃的不錯,這伙食標準升上去容易,可降下來這些人就一肚子意見。
別人大些都能忍,像景國不高興了刺幾句,可小三年紀小,他不高興了嘟嘟過好幾回。
林影和媽媽商量過,想偷著給小三弄點好的,可一來怕他小說漏了,二來林大娘成天在家里呆著不出去,這做什么都瞞不過她去,也只好想想罷了。
別說小三,就是林影自己也沒偷吃過。總不好她精神飽滿,別人看著面黃肌瘦吧!
像去年過年還有紅燒肉之類的,今年只有幾個孩子上山套的兔子。
今年逃荒來的人多,山上能吃的都弄沒了,兔子不知道為什么也比往年少了,不好套了。
林賢亮年前去給老爺子老太太送了一兔,自家留了一只,過年的時候把兔子燉了給幾個孩子吃了。
王慧妍嘀咕,“總不能他們吃,讓那幾個瞧著吧!”就干脆把幾個孩子叫到一起吃。
一只兔子也不肥,實在沒有多少肉,可孩子們還是香的差點把骨頭都給嚼了。
一轉眼到了三月份。
家家戶戶吃的東西不多了,林賢亮家里有口糧,比農村戶口的其他人家要強。
可強是強,總不能看著大哥家和幾個侄子外甥的挨餓,總要多少接濟一些,他和妻子都盼著趕緊暖和起來,“等挺到陽歷四月份,地里野菜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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