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主任應該是看過那片《新英格蘭》期刊上的文章，知道通過核磁彌散來確定穿刺的位置。

只是他還是不太確定，所以要聽鄭仁親口說才相信。

“感謝您的幫助，羅主任。”鄭仁道：“今天做完檢查，要是沒有手術禁忌，明天可以手術的。”

因為核磁彌散不是常規檢查，患者一般不會攜帶相關的片子來912就診，所以需要做一個片子，再決定手術的問題。

之前介入科收的患者，都是門診看完，先不收入院，讓患者在門診做核磁彌散，誰先做完誰先入院。這么，可以盡量縮短住院周期。

羅主任抬頭，看了鄭仁一眼，問到：“你和老褚很熟吧。”

“第一次來帝都的時候認識的，褚主任對我很照顧。”鄭仁說道。

“那你去找老褚，帶患者今天抽空去把核磁彌散做了吧，明天手術，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去看看鄭老板的手藝。”羅主任說到。

“好的。”鄭仁點頭。

他沒有客氣，也沒有因為羅主任讓自己帶患者去做檢查而有什么不應該的反應。

羅主任都說到這步，鄭仁要是還不知足，那就太過分了。

“去找劉總帶你看患者吧。”羅主任道。

鄭仁和羅主任交換了手機號和微信，這才出了主任辦公室。

劉老總么？消化內科的住院總姓劉啊。

鄭仁想著，來到醫生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

“請問劉總在么？”鄭仁一臉和善的問到。

“我就是，您有什么事兒？”一個矮胖的三十多歲的女醫生抬頭看鄭仁，問到。

“您好，我是介入科的鄭仁，羅主任讓我來找您，看昨天收的一名肝硬化晚期伴有門脈高壓的患者。”鄭仁說到。

“哦，您就是鄭老板。”劉總很熱情的說到：“請進，請進。”

鄭仁走進去，面帶微笑，表現得極為溫和。

“患者是一名60歲女性，肝硬化病史30余年，現在肝臟萎縮的很厲害，肝功能倒還好。這里是各項指標，鄭老板您掌一眼。”劉總找到病歷，交給鄭仁。

化驗單上來看，的確是這樣。患者肝功能比正常人要差，但是并不會影響手術。

“腹水多少？”

“這里是腹部CT片，您看看。”胖乎乎的劉總說到。

鄭仁把片子插到閱片器上，托腮看了起來。

有了重建的被動技能后，鄭仁自己可以憑借簡單的腹部CT平掃就確定穿刺的點。

但要是并不是系統性的，帶有濃郁的個人風格。

換句話說，其他人根本無法按照鄭仁的做法去判定TIPS手術的穿刺點，有著不可重復的性質。

不可重復，就是無法推廣。

片子上看，患者肝臟萎縮了約1/4的體積，脾大，能看到胃底靜脈曲張的影像。

腹水的量對于這種程度的肝硬化來說，并不算大，患者控制的很好。

“一個月前，患者因為嘔血于當地醫院就診，并急診搶救。病情平穩后，患者家屬來我院就診。”劉總開始介紹患者的病史。

鄭仁只是聽著，認真分析患者的病情。

其實單純的肝硬化晚期、門脈高壓癥，鄭仁完全可以不親力親為，把這種事情交給其他人來做，自己只負責手術就可以了。

但已經剛剛打開局面么，鄭仁可不想留給羅主任一個傲慢的印象。

而且最關鍵的是，鄭仁不放心。

當大夫久了，鄭仁屬于那種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的人。只要患者有一點問題不解決，能折騰的晚上睡不好覺。

像是那些疑難雜癥，患者表現是一種病，其實卻是另外一種病。要手術，還是自己先分析，再對照系統模板，盡量做到萬無一失。

聽完劉總的匯報后，她便帶著鄭仁去病房，看看患者。

剛進病房，鄭仁就聽到一個老年女性說道：“兒啊，咱家沒多少錢，在帝都看病可貴了吧。”

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打電話，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至少十歲左右。

“要不咱們回去吧，我吃點中藥，很快也能好起來的。”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說到。

她剛說完，耳邊的手機里傳出來咆哮的聲音。

具體說什么，鄭仁沒聽清楚。

但老太太很明顯膽怯了，她不是那種強硬的人，只是默默聽著兒子的話，頭微微低著，花白的頭發散亂，陽光透過，黑白分明，像是一株株枯萎的雜草。

這種家務事，醫生一般是不會管的，除非遇到極特殊的情況。

鄭仁保持著溫和的微笑，和劉老總站在床頭，等老太太掛斷電話，這才開始問診。

最開始，鄭仁沒有直接詢問，而是和老太太聊了幾句家常話。諸如老家在哪，家里幾口人。

老太太的情緒很快平穩下來，像是找到人傾訴一下，和鄭仁嘮嘮叨叨說了很多。

劉總有些著急，那面還有大堆的活沒有干，一旦在這兒耽擱半個小時，所有工作都要向后延。

鄭仁感受到劉總的心情，笑著說道：“劉總，您先去忙，我和阿姨聊一會。”

“嗯嗯。”劉總連連點頭，“那不好意思了鄭老板，我那面的活實在是太多了。”

“您去忙，一會我這面問完，需要做什么檢查，我去找您。”

劉總道了個歉，飛快的閃了。

鄭仁也沒什么事兒，便繼續和患者做溝通。

在海城的時候，這種活都是常悅的。但最開始和912消化內科打交道，鄭仁還是親力親為。

很快，鄭仁了解了患者的情況。

她愛人去世的早，自己拉扯一個孩子長大。孩子學習也不好，很早就在社會上闖蕩，沒少惹事兒。

最開始知道自己有乙肝的時候，她也沒去醫院治療，只是和孩子分碗吃飯，避免傳染給兒子。

十多年后，開始有了肝硬化的表現。因為家庭條件限制，所以她還是沒有給予治療，只是間斷的口服藥物控制乙肝病毒的活性。

病情發展，她不知道。有腹水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胖了導致肚子大呢。

一直到一個月前，有一天突然間嘔血，這才住院搶救，并順便做了一套檢查。

定診為肝硬化晚期，門脈高壓伴有大量腹水。

經過一段時間治療，腹水好多了。她兒子開始到處尋醫問藥，最后找到912醫院。

排床排了將近一個月，這才住進來。

老太太見鄭仁面善，拉著他的手嘮叨著，“孩子啊，我兒子還沒結婚。我掙不了多少錢，手里倒是有點積蓄，可是這住院也太貴了……”

“阿姨，沒事的，回去能報銷一部分，具體要看當地醫保的政策。”鄭仁安慰她。

“我沒什么事兒，大夫，麻煩您一會跟我兒子說一聲，我這沒什么事兒，讓我回去吧。”一說到錢，老太太又開始抹眼淚了。

“呃……”鄭仁也沒辦法，這是社會系統性的工程，自己能做什么？

或許可以通過手術直播來給老太太節省一部分費用？

試試看吧，不過好多人接受不了手術直播。

魯迅說過么，一見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果體，立刻想到###，立刻想到##，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這是老先生關于旗袍的論述，即便距離民國時期已經過了百年，但現在看起來依舊不過時。

手術直播這種事兒吧，大家還是會這么想的。

“媽，我來了。”鄭仁正在琢磨著，一個粗豪的聲音傳來，鄭仁回頭看，金光差點沒把鄭仁狗眼閃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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