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濤就站在不遠處,也不著急,只是看著。他很少看患者家屬,更多的目光放在史密斯的身上。
鄭仁無奈,制止男人繼續踢他媳婦,努力安撫了小十分鐘,才從女人的胳膊里掙脫出來。
急診大搶救結束,暴躁的綠巨人變身回來,重新溫文爾雅。
“范先生,咱們走吧。”鄭仁招手,說到。
“嗯。”范濤話不多。
“老劉,微信聯系。汪院長,省里的專家來了么?”鄭仁不放心,又問了一句。
“很快就到。”汪院長道。他偷眼看范濤,隱隱畏懼。
鄭仁安下心來,跟著范濤離開。
“鄭醫生,請您稍等一下。”史密斯總裁連忙喊道,一溜小跑的跟了上去。
“嗯?”鄭仁斜睨,一點好臉色都沒給史密斯總裁。
史密斯總裁有些尷尬,不過這里面的事情他都親眼目睹,由不得他不低頭。
無論是公司上層的壓力,還是學術圈里那些有地位的專家、教授的態度,這位年輕的鄭醫生都刷新了史密斯總裁的認知。
“我深刻反省了我的錯誤。”史密斯總裁換成七分熟的漢語,用和領導匯報的口吻說到:“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深表遺憾。我向您保證,在華銷售的業務會全面整頓的。”
說著,他的腰彎了下去,很認真的說到:“這面的銷售經理,已經被開除了。”
鄭仁瞥了一眼,沒看到昨天遞給自己名片的年輕人,點了點頭,招呼范濤離開。
史密斯總裁聳了聳肩膀,一臉憤怒與沮喪。
他不敢招惹這位自己看不出深淺,卻能讓獨立董事把電話打到總部、又能把一種國際介入領域的大手拎到偏遠山村的年輕人。
只能看著年輕的背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
回去和獨立董事好好解釋一下這件事兒吧,真是飛來橫禍,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史密斯心里恨恨的想到。
樓下停著一臺牧馬人,方方正正的,極少的電子元器件,透著一股子簡單、硬朗。
“鄭老板,請。”范濤把鄭仁讓到副駕位置上,便發動了車子。
轟鳴聲響起,鄭仁覺出一些異樣。
“改裝過的?”
“嗯。”范濤應了一聲。
“沙漠里的路不好走,民用車輛會陷進去。就算是改裝過的,有些路也要避讓。”范濤的聲音很厚重,和這臺改裝后的牧馬人很搭。
“我還以為是小沙漠,半個小時能走到中心的那種。”鄭仁笑了笑。
又不是去羅布泊,也不是去撒哈拉,這面能有什么大沙漠。但鄭仁的想法很明白是錯誤的,這臺牧馬人無聲的告訴他事實真相。
車里空間很大,鄭仁坐了上去,感覺車座椅有些硬,和小伊人的沃爾沃XC60截然不同。不過無所謂了,有人接自己去沙漠,還有什么好挑剔的?
他擺出一個很舒服的姿勢,緩解因為長時間站立導致的雙腿靜脈回流不暢。
隨著雙腿的活動,鄭仁可以感覺到腿部大隱靜脈有些細微的變化。
平時多注意,老了才不會像魏主任一樣穿絲襪。
一個大老爺們,穿絲襪真的很古怪,女裝大佬鄭仁并不反對,但自己變身成女裝大佬就覺得有些怪異。
“小沙漠沒意思。現在是春天,有些星星看不見。”范濤道:“考慮您還要回帝都,時間上可能會有些問題,我和蘇云蘇醫生商量了一下,回去的時候就不坐飛機了,由我這面派車送。”
“哦。”鄭仁對此毫無感覺,反正也不是很遠,七八個小時的車程。要是為了趕飛機,反而會耽誤更多時間。
“鄭老板,今兒的小女孩搶救的還算順利么?”范濤沉默了一會,勉強找到一個話題。
他也不擅長聊天,和自己一樣。這個生硬的話題,尷尬的氣氛,讓鄭仁有了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還好,雖然配合的不默契,但是有無菌手術室和消毒過后的器械,就足夠了。”鄭仁回答道。
鄭仁回答問話,基本不會用疑問句,也不會留下一個線頭,讓對方輕易的撿起來。從而找到話題,聊的很輕松,很開心。
話題終結者的稱號,鄭仁至少是大師級的。
范濤很直率,面對終結的話題,他沉默了很久。
西林鎮不大,十多分鐘就行駛出鎮子,在一條筆直的公路上,牧馬人飛速行駛。
雖然是四月天,但周圍綠色卻還是不多,黃色、白色斑駁的出現在大地與天空之間,略顯蒼涼。
十多分鐘后,范濤才緩緩問到:“鄭老板,我哥的手術,有把握么?”
“毛主任的手術我只看過一次,水平很高。楚淮楠先生的主動脈夾層動脈瘤不重,只要下一個支架就可以了,危險不大。”鄭仁道。
“我哥說想找你做手術,現在在病房等你回去呢。”
“……”鄭仁楞了一下。
“他脾氣倔,我們沒法勸。”范濤沉聲道:“我也知道等幾天的風險并不大,但還是有些擔心。”
鄭仁想起那個穿著中式對襟外衣的老者,為什么非要等自己回去做手術?只是下一個胸主動脈支架而已,這種手術的難度太低了吧。
“楚先生已經住院了?”鄭仁問到。
“嗯,估計你這面還沒到,他就已經住院,做術前準備。”范濤道:“其實按照我的想法,是把你直接送回帝都,先做手術。至于這面,我的人會安排鄭老板你的團隊所有成員玩的很盡興的。”
“……”鄭仁無語,設想范濤說的情況,心里一陣惡寒。
“至于鄭老板你要是也想玩,我在智利有朋友,可以安排你去阿塔卡馬沙漠好好玩1周的時間。
那面有世界最多的天文觀測站,而且南半球也能看到北半球看不到的很多星座。理論上來講,要比這面好玩多了。”范濤目視前方,很認真的說到。
聽起來是很好,鄭仁對阿塔卡馬沙漠有印象,那里位于智利、阿根廷、秘魯三國之間。
要是時間充裕,完全可以在沙漠游玩,盡興之后再去潘帕斯草原吃十英里的牛排……
那感覺,真的是很棒的。
但被人用半綁架的方式回去做手術,鄭仁對此用表情表達了不滿。
“后來營子堅持說不行。”范濤笑了笑,“我現在處于患者家屬的角度,有些想法,咱直接說,但還請鄭老板你別在意。”
鄭仁點了點頭。
這句話要算是威脅自己的話,還真就捅到軟肋上了。患者家屬,那就沒什么好辦法了。
雖然知道是開玩笑,但他的笑容還是僵硬了少許。
“實話實說。”范濤臉上的肌肉硬的像是巖石,連笑容都沒有一絲柔軟,仿佛亙古不變一般,“原本我知道這個消息后,想要帶我哥去美國做手術。我見過主動脈夾層的患者,從床上坐起來,臉色就白的和紙一樣,然后就死了。”
“但營子說,你在梅奧診所是客座教授,前一陣子還在梅奧診所講過課。”說著,范濤側頭看了鄭仁一眼,仿佛他還不肯相信宋營的話。
鄭仁看著太年輕了,年輕的不像是自己能動手做手術的大夫。
“嗯,也算不上講課,就是收到梅奧一個課題組的郵件,去幫他們解決某個醫療上的問題。”鄭仁看著窗外的戈壁,淡淡說道。
“我本來是不信的。”范濤很坦誠的說到,“但剛好遇到急診搶救,我了解了相關的情況,對鄭老板的手術水平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
鄭仁覺得這貨比自己還要直白,這些話說出來的確很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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