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簡在松竹齋遇到了棲霞寺送信的小僧彌。說是國師送信與白棠。秦簡掂了掂信紙的厚度,想起白棠應承過的事,激動難耐的與蘇氏打了招呼,討了信直接趕到魏國公府尋人。
他笑容滿面的問:“你的法子果然湊效。快跟我說說,你到底怎樣打動得國師?”
白棠得意不盡!直想甩開袖子開口唱兩句“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強按下興奮,他眉飛色舞的道:“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靈犀一閃,計上心頭。國師他”一眼瞥到徐三好奇認真的臉,后邊的吹噓竟然全咽回了肚子,又從肚子到胸口泛起一陣陣的心虛。
“說呀。”徐三挑眉問。“你怎么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讓國師出手。我也好奇著呢,到底是什么法子?”
白棠欲言又止:“我,咳,我不過是投其所好。送了他樣東西而已。”
“什么東西?”徐三更加好奇,追問道,“賣什么關子!”
“山人自有妙計。說出來就不稀奇了。”白棠胡亂的應付了番,拉過秦簡道,“阿簡,走,去我的松竹齋咱們好好籌劃插畫的事!”
秦簡自是笑著隨他去了,臨行前回頭望了徐三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說不清是炫耀、挑釁還是警告。
徐三來不及辨識其中含義。他伸手慢慢摸著自己的下半邊臉,從左摸到右,從右摸到左,最后停留在唇間。
他方才,一定著魔了!竟然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白棠的手心好象那是件極其香甜難得的美味糕點,而自己就是只饞涎已久的貓。幾乎同時他意識到自己的孟浪,飛快的改舔為咬,毫不客氣的啃了口那糕點。嗯,味道還真特別他回味那口感,心底一陣火熱一陣冰涼:自己難不成真的走火入魔了?
徐三陰著臉對元曲道:“拿魏國公府的牌子,請御醫!”
元曲楞了楞,四顧一番,家中無人得病啊!
“三爺,您想請哪位大夫?”給個底吧爺!
徐三想了又想:“擅長診治心里頭毛病的,是哪位御醫?”
元曲更覺古怪,也不敢多問,領命去了。
再說白棠那邊,國師作的序到手,他理直氣壯的承接了秦家《金剛經》插畫的活計。
消息傳出,高家一陣的兵慌馬亂。
“練白棠請國師做序?他能請動國師作序?他憑什么請動國師作序?!”高鑒明的質問一聲高過一聲,簡直氣急敗壞!
高懷德默然不語。灰敗的面色亦透露他此時不甘的心情:為他人做嫁衣啊,為他人做嫁衣!
“祖父!”高鑒明氣得胸膛起伏,“秦家也是欺人太甚至。大不了這活,咱家不做了!”
高懷德狠狠的咳了幾聲,滿面通紅。顫著手指拿起杯子喝茶,強壓下喉嚨里的癢意。
鑒明這個孩子,唉!
他轉頭瞧向悶坐不語的高益明。忍不住問:“益明,這事你怎么看?”
高鑒明目光如淬了毒般射向弟弟。
高益明淡然一笑,道:“爺爺心中必有打算,孫兒沒什么可說的。”
高懷德搖頭,都這時候了這孩子還那么多心思。
“說說看。”他記得益明處置臘八粥的事,思慮周道有條不紊,將一場大亂化于無形又給自家留了善名。“你覺得,咱們該如何應對?”
高益明瞧了瞧兄長滿眼嘲諷的冷笑,嘴角輕扯:“祖父既然一定要我說,我便說幾句。這是件好事!”
高鑒明勃然大怒:“好事咱高家的面子都要讓練家小兒踩腳底了”
“閉嘴!”高懷德不耐的吼了他一聲。“坐下,好好聽你弟弟說話!”
高鑒明一屁股坐椅子上,鼻孔里的毛都要燒成灰。
“好事?”高懷德扯了嘴角問,“好在何處?”
“祖父,練白棠既然敢承接這個活計。練家必定已經解決了全版彩印的難題!”
高鑒明一楞:他光顧著生氣,怎將這點給忘記了?!面色不禁更加難看。
高懷德長嘆一聲:這才是他最郁悶憂慮的事兒啊。
你說世間的好事怎么都讓練家那小子遇上了呢?
一個當代大師,一個堪比織造局手藝的婉娘。現在還解決了彩版的工藝這可是革新雕版界的驚天大事啊!
練白棠這一出一出的,分明將老練家頂到了自家頭上。他怎么甘心?
“有彩版的法子,總比沒有強吧?”高益明笑了笑,“祖父,我看著,練白棠在雕版的事兒上,不象是那等敝珍自掃的人。這樣的技法,說不定”
“白日說夢。”高鑒明哈的聲冷笑,陰森森的道,“他怎么不將制造熟絹的法子公布與眾?”
高懷德和高益明腦中同時冒出四個字:不可理喻。
給了個甭理他的眼色,高懷德沉吟道:“就算他大方,但是”
自家還是被比下去了啊!
“到底是什么法子呢?”高懷德搓著胡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唉,要是有法子能讓他一窺個中機密,那該多好?
高鑒明瞧著祖父的神情,心中大動:如果他能提前得到這個法子,自家穩坐雕版業龍頭老大的位置,他在家中的地位也絕對無人再能撼動!
起了這個心思,高鑒明便再也坐不住了。
練白棠住的院子并沒請護院。找幾個有功夫的人探一探也不是什么難事。再順便撈點東西出來他覺得自己真是有才干又擅變通的人才!
“祖父。”高益明聲音清朗的道,“技不如人不是什么丟臉的事。但若丟了我高家的風度,那才叫人看低。”
高懷德笑容苦澀。
“輸人不輸陣?”他輕輕一笑閉上眼。“你們去吧。讓我好好想想。”
高鑒明起身施禮,跑得飛快。
高懷德瞧了眼長孫的背影,嘴唇微動,終究沒有開口喚他。
高鑒明自以為得了妙計,雷厲風行的派了母親的心腹管事出去尋人。誰知等了兩天,竟等到一個晴空霹靂:“找不著人?怎么會找不著人呢?”
那管事垂頭喪氣的解釋:“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一說要去探探松竹齋的底。沒一人肯接這活計。”
高鑒明怒道:“豈有此理!”他磨牙,“不就是皇帝嘉獎過他么?一群膽小怕事的!”
“倒不一定是皇帝的緣故。”管事解釋,“那些個游俠、地痞、偷兒,連大臣的宅院都敢光顧。練白棠的宅子算什么?”
“那是怎么回事?”
管事嘆口氣:“因為他家有個管事叫全宏。是城里有名的俠客。大伙賣他的面子,不敢接這活計!”
高鑒明怔了怔,怒道:“什么俠客不俠客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了找不到人!”
管事皺眉道:“少爺。這法子行不通了。”
高鑒明總算沒笨到家,此時也回過神:恐怕有人打算夜探練家的主意已經捅到全宏那兒了。他舉著手,憤怒的揮了幾下又放下,腦子疾轉間忽的一笑,淡聲道:“我再想想法子!你去吧。”
練家他是進不去了,但有人能進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