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妍妍冷了嬌艷的小臉,眼中兩簇火苗灼灼。
陳四海對小女兒扯了個討好的笑,又教訓般的對白棠道:“年輕人有才干是好事,但持才傲物就不對了。”
白棠冷笑道:“陳總兵說得對。聽聞陳總兵在山西養馬,敢問此次送了多少戰馬進京?”
陳四海不想白棠竟然問他這個問題,驕傲道:“總共運了六百匹馬到京。”
白棠又問:“西北馬場,送了多少匹戰馬?”
陳四海不由一怔,這小子怎么知道得這么多?
徐三微笑道:“西北馬場,這次也送了八百匹戰馬。”
陳四海瞪了裘安一眼:要不要拆他的臺?
白棠輕輕一笑:“西北馬場與山西馬場,養的多是蒙古馬。蒙古馬身材矮小,不夠威風漂亮。爆發力也差。但是耐力好,極適合長得途跋涉,吃苦耐勞。”
“不錯。”陳四海不屑的望著白棠。“這些大伙兒都知道。”要你廢話?
白棠揚眉笑問:“盡管如此,山西馬場每年還是折損了不少蒙古馬,卻是為何?”
陳四海父子登時一凜,面孔大變。
“最讓你們為難的是,那些戰馬并非自然折損,而是在精心喂養照料下依舊不斷的有馬匹死亡。”白棠笑看徐四海。“是也不是?”
陳四海聲音微顫:“你、你怎么知道——”
白棠不再說話,指著新上的熱菜道:“來來來,陳總兵不必客氣,嘗嘗阿壽家廚子的手藝!”
徐三忍笑:“對對對,今日是家宴,不提那些有的沒的國家大事。吃個痛快喝個痛快就是。”
陳四海哪還吃得下?坐立難安,又不好意思拉下臉追問白棠原因,只好不住的朝阿壽使眼色。
阿壽沒轍,誰讓自己要求娶人家寶貝閨女呢?
趁著最后每人一盅的人參燉鵪鶉湯送上來,阿壽笑道:“這是用高麗參燉的湯。冬日飲用最為滋補,喝一碗,渾身發熱。這道湯還是白棠給的方子呢。”
白棠笑嘗了口,贊道:“鄭俞周上道!給你的高麗參勁道十足。”
“那還不是托你的福?”阿壽乞求的望了他一眼。兄弟,給個面子吧!
白棠視若不見。哪能這么便宜陳四海?
用過湯,這席酒宴也就差不多結束了。白棠起身告辭,徐三自然與他同行。陳四海那張臉糾結得不行,幾次張口想問個究竟,皆硬忍了下來。
阿壽拉著岱川偷偷道:“白棠那小子吃軟不吃硬。你們好好上門賠個禮,誠心請教,他不會為難你們的。”
陳岱川揪緊眉頭:“我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之前不將人放在眼里,現在要拉下臉皮去請教,比殺了他還難!再說,練白棠又是小輩——”
阿壽臉一沉:“那我也沒法子了。”畢竟提點他,“練白棠是小輩不錯。但就憑他在使臣宴上的表現,誰還敢小瞧他?你爹那是看不上他跟徐三的關系,才給他臉色看的。可皇帝都默認了,全朝上下都不敢說三道四,要他出個鳥頭?”
陳岱川難免尷尬:“那不是我爹脾氣耿直嘛!”
忽聽陳四海跺腳道:“我找陛下去!我就不信了,練白棠明明有解決戰馬折損的法子,敢不交待?”
阿壽阻攔不住,只好對妍妍道:“你爹這回,必定要摔個跟頭了。”
傍晚,陳四海從宮中出來,一臉的頹喪。
“白棠那是我朝少有的人才。學富五車,多才多藝。”皇帝的話猶在他耳邊回響,“就連文淵閣學士秦軒都對他贊賞有加!他既然指出你馬場的問題,自然不會敝珍自掃,你就該誠心向他討教養馬之道。到朕這邊喚什么委屈?”皇帝疑惑的望著他,“莫不是你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他了吧?”
他一把年紀,竟然讓皇帝指責不知天高地厚——
陳四海燥得身上都要起火了。
寶晉堂祝家宅內。
祝老夫人瞧著躺在床上的兩個孫子,聽著兒媳的哭訴,壓著心里頭的暴怒,面無表情。
“娘,您看同光同霖。才跑了兩日竟然就病成這樣——我可憐的兒子啊,若是臉上破了相可怎么辦呢?”
祝老夫人忍著氣,冷笑:“兩個蠢貨!摔石頭上怪誰?臉上留個疤怎么了?大男人還靠臉吃飯?”
“娘,話可不能這么說!”苗氏驚恐道,“臉上若有疤痕,今后談親時可要被姑娘們嫌棄的啊!”
“他們兩人若談不上親事,不是因為臉上有疤,而是因為他們繡花枕頭一包草!活該沒姑娘看得上!”祝老夫人冷冷的對苗氏道,“我看咱們家是沒法子教好同光同霖了。”
苗氏一怔:娘什么意思?
“高麗使臣帶著重禮上松竹齋酬謝練白棠的事,你可聽說了?”
苗氏不滿的撇了撇嘴。練白棠練白棠,娘總將他掛在嘴邊,難怪兒子們不樂意,她聽著也覺刺耳。
“練白棠此人,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力!你可知道魏國公府的徐裘安?”
苗氏遲疑道:“聽說過。都講他年少有為,極得皇帝的歡心。”
“他在南京時,是有名的混世魔王!”祝老夫人吸了口氣,“遇上練白棠后,才漸漸脫胎煥骨,成了如今的少年英才!”
苗氏不由側了側腦袋,一肚子疑惑。
祝老夫人又道:“定國公徐增壽。在南京城是也有名的紈绔子弟,吃喝玩樂,不務正業。但認識練白棠后,竟然收了心,建窯廠燒瓷。這次的高麗青瓷,就是他的窯廠燒出來的!”
苗氏咽了口口水,明白了什么,顫聲道:“娘,難道你想——”
“不錯。”祝老夫人淡淡的道,“練白棠連徐裘安定國公都能帶好,教導我家的兩個孫子,應該不在話下!”
苗氏一時方寸大亂。娘竟然想把兒子交給外人管教?她想象不出白棠會如何教導她的兒子,所以更覺惶恐不安。
“祖母,不要啊!”
“祖母,您怎么能讓他教導我們?我們這回摔倒只是意外,意外。休息兩日就好!祖母,您千萬別把孫子交給練白棠啊!”
同光兄弟為了逃避祖母嚴歷的體能訓練,故意在跑步時假摔裝受傷,結果沒選好地方也沒控制好力氣,摔得狠了些。
祝老夫人冷笑道:“他若答應教導你們,是你們的福氣!他若不答應,你們就回楊州繼續風花雪月吧!”
“娘?!”苗氏驚懼的顫聲問,“您、您什么意思?”
祝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大房不中用,換二房來京城就是。”
苗氏腿一軟,淚水滂沱:“您,您怎么能這樣對待同光同霖……我苦命的兒子……嗚嗚……”
祝老夫人不耐的道:“還有個法子!”
苗氏立時止了哭聲。
“你自求下堂,讓緒文另娶。再生兩個兒子!”
苗氏噗通聲跪倒在地,全身顫抖。
“所以,你還是指望練白棠收下他們吧!”祝老夫人拂袖而去!
“娘!”“祖母!”
母子三人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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