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丁汝真姿態強硬的道,“雖然禮法不曾寫明女子不可穿男裝成親。但此風氣不可開!民間風俗有時強于法令。陛下縱容練白棠率性而為,只怕今后效仿者多矣,壞了民間風氣。”
不愧是御史臺的頭子!劍指要害,蛇打七寸!
趙王大喜,丁大人說得太對了。
眾臣的眼光無不注視著皇帝不動聲色拈著的胡髭卷尖兒。
徐嶸急了。弟弟能尋到個鐘意的女子成親,這個女子還是天縱奇才練白棠,有功于朝庭有利于民。他高興得都快找不著北了!這時候誰不讓他弟弟成親,誰就是他的最大的敵人!
立即發聲道:“不過是衣服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誥命夫人才能享用的鳳冠霞帔我朝禮法都能允許民間女子成親時穿戴,白棠還有什么不能穿的?難道他穿著男裝就不是女人啦?我家裘安娶的是白棠的人,又不是那身衣服!”
這話糙理不糙,白棠聽到很舒坦。小舅子不錯。
徐三揚眉正要發作,皇帝開口了。
他似感慨似驕傲,一字一句的對眾臣道:“朕只有一個練白棠啊!”他回望滿殿的臣子,“你們以為,這世上能出幾個白棠?”
丁大人備好滿腹的駁斥之言一時全沒了著落!忍不住復雜萬分的瞅著白棠清艷的臉:多少人暗中稱他妖孽!
南京木料倉庫起火他化險為夷得了皇帝的青睞,瞎看本游記也能尋到烏滋鋼的配方。最了不得的是他和鄭和研究的燧發火槍解決了雨中點火的問題,軍中已經試用,效果奇好!前陣子還給馬場尋到雀麥以充馬糧,竟降低了飼養馬匹的成本。大伙兒還沒回過神呢,羊毛線和水轉大紡車又讓他弄了出來。
諸人回味了一番皇帝話中的深意,面上不由帶都上了羞愧之色。他們不如白棠啊!
徐三滿懷驕傲的道:“陛下說得太對了。世上能出幾個白棠?能有幾個女子舍得下華美的女裝?又有幾個女子有膽色有本事襯得起這一身男裝?所以丁大人說什么影響風氣,純粹是杞人憂天。如果真有哪天,天下的女子都能像白棠這般,那更是我朝之福,陛下之福啊!”
丁汝真忍不住暗罵:這徐家人的嘴皮子,怎么一個比一個利索?但徐三的話,他實在無法駁,難道他不希望大明多些福運,永葆昌盛不成?
他默默的退回原位,滿心的憤慨:竟然又輸給他們了!
連丁大人都剎羽而歸,其他人還能說什么?
王總見狀,果斷提醒管道:“陛下,吉時已到。”
皇帝點點頭,兩名宮人從殿后頭引來白棠的家人。蘇氏、白蘭、練石軒父子皆穿戴一新,磕謝龍恩后賜坐觀禮。
蘇氏眼睛紅紅的,顯然哭了一回。瞧著白棠與徐三拜過天地,拜過父母長輩,忍不住淚水滂沱。白蘭塞了帕子給她:“娘,這是喜事。”
“我對不起白棠。我害得他這些年苦不堪言。”蘇氏哭哭笑笑,“總算上天垂憐!”
禮畢,新人送入洞房。
大伙忍不住想:難道他們一會兒都出來給咱們敬酒?
皇帝也翹首期盼了會兒,誰知,御膳房備的酒席都開吃得大半了,也不見新人出來。
得。皇帝笑著搖頭,知道他們是不會出來敬酒了。
他撐著王總管的手起身道:“熱鬧也看過了,能為他們做的朕也都做了。也算對得起白棠的功勞了。走咯。”
太孫與太子急忙跟上陪同。太孫不動聲色的瞅了眼身邊不知何時消失的趙王,扶著皇帝的手道:“皇祖父心里頭是不是挺惋惜的?再要尋這么大的樂子,可就難咯!”
皇帝笑瞥了他一眼:“你啊!唉!”
太孫知道皇帝為何嘆息,安慰他道:“孫兒已經有了一妃一嬪,哪能再委屈白棠?反正他嫁的是裘安,跟嫁進皇家沒區別。皇祖父安心就是。”
也是。皇帝苦笑。誰讓太孫已經定了正妃呢?
他走了沒幾步,突然覺得身邊少了個人:“趙王呢?”
太孫隨意般的道:“孫兒見王叔方才離開了。大概更衣去了吧。”
皇帝哦了聲,笑道:“趙王在京城陪了朕這么久,是該讓他回去了。”
太子笑道:“河北亦無什么大事。趙王多陪陪您,兒臣也好偷個懶。”
皇帝搖頭道:“封地重要。”
迎面跑來一名宮人,步履倉惶。王總管見了,忍不住喝道:“進忠,規矩學哪兒去了?”
進忠見著他和皇帝,撲通聲就跪了下來:“陛、陛下!”
皇帝忍不住蹙眉:“出了何事?”
進忠左右四顧了番,咬牙道:“陛下,奴方才看到趙王殿下進了寶印局!”
皇帝楞了楞,寶印局?
那是存放御用寶印之處。太祖皇帝開國時所刻的十七只寶璽,還有印著自己年號的寶印,全藏在此處。平時都有掌管寶印的大太監看守,趙王去那邊干什么?
他的臉孔漸漸陰沉下來。
“走。去看看。”
眾人不由放輕了步子。太子與太孫對望一眼:看,還真能釣上一條大魚!
來到寶印室外,皇帝兩名太監正送趙王出來,不由瞇了瞇眼睛。只看著趙王不作聲。趙王笑容滿面的抬首見到皇帝,瞳孔飛快的一縮,迅即迎上前笑道:“父皇!太子皇兄。”
太子故作疑惑的問:“趙王何事要尋寶印局?”
趙王忙解釋道:“方才吃多了些酒菜,更衣后覺得有些暈,便隨處走走。不想就走到寶印局來了。”
皇帝目光冰冷:“你身邊的宮人哪?怎么沒讓他們伺候著?”
趙王心跳漸亂:“兒臣想自己走走……沒讓他們跟著。”
皇帝凜冽兇悍的目光射向寶印局的兩個太監:“趙王找你們聊什么了?”
一名小太監道:“奴方才解了個手,回來時趙王殿下已經在里頭和進朝說話了。”
“進朝?”皇帝揚了揚下巴,“你和趙王談了些什么?”
進朝忙道:“趙王殿下喝多了走至寶印局,沒聊幾句奴就和進德送殿下離開了。”
皇帝點點頭:“這樣啊!”
他撐著口氣,按下心底的涼意,道:“走,進去看看!”
趙王垂首,目光與進朝驚駭的交匯。
“陛、陛下!”進朝急道,“奴方才正在整理寶印,里頭有些亂!”
“是么?”皇帝目光如刀,“那朕更可好好看仔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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