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不等她喘過氣,又笑贊道:“足利小姐身上這件紫衫漂亮又名貴!這樣濃郁華美的紫色,在我大明并不多見。”
中國的紫色染料,只從紫草根中萃取。但紫草的顏色遠沒這般鮮亮奪目。而這樣濃郁純正的紫色,因為其原料的珍貴及復雜的煉制工藝,制成的服飾就成了代價高昂的奢侈品,常為帝王所享用!故又名:帝王紫!
因此,足利小姐這身紫衣甫出現就轟動了廊坊四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足利剎時又自信起來:對了。她還有殺手锏哪!
“練公子認得這紫色的貴重就好!”足利小姐見白棠成竹在胸的模樣,又不安起來!他連魚鱗粉都認得,萬一——
只見白棠從柜子里隨手翻出幾只小海螺,那是顏宗特意挑了海邊漂亮稀奇的貝殼寄給他觀賞所用。
足利小姐漂亮的臉孔簡直快繃不住了!該死!練白棠是神仙不成?!
“貴國出產一種紫骨螺。”白棠把玩著小海螺,“它的分泌物經過日曬后會奇異的變成紫色,因產量極低,處理后就成了彌足珍貴的帝王紫染料。”
足利小姐臉色鐵青,豐潤的紅唇已布滿牙印:“練公子博聞廣記,教人佩服!但就算你知道胭脂紅和帝王紫的原料配方,你也制不出比它顏色更濃更好的顏料,所以這一局,我們算是平局!”
白棠對美人總是格外寬厚,微笑道:“小姐說平局就是平局!”
足利聽出他語氣中的調笑之意,又羞又惱!
她在京都,是有名的大才女兼奇女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騎術劍法,不下于男子!多少貴族少年追逐不休,加上出身高貴,還從未像今天這般丟臉過!
自從多年前間仲龜密出使大明回國后,一個勁的夸贊練白棠的厲害能干!簡直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足利聽聞,自然生出些仰慕之意。
誰知沒多久,便來了個才干卓越的練白瑾,名動京都!間仲龜密卻說他比白棠差得遠!惹得足利小姐驚駭后生起萬分的不服氣:練白棠真有這般厲害?她定要見識見識!這才有了她中原之行。
“練公子!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足利小姐拖著木履踏踏的下樓,頗有些落敗而逃的味道,早沒了初來時的高傲與張揚。
武田見她臉色不好,心頭一跳,也不說話便跟在她身后。
此時,恰巧來了名極美貌的男子,如風般與足利擦肩而過。
足利不由駐足回首。好漂亮的男人!比她見過的所有的東瀛男子都漂亮。
“三爺!您怎么來了!”
徐三急道:“聽說有東瀛美女來尋白棠?她人呢?她找白棠何事?”
全宏失笑:不知是哪個多事的通知了三爺。三爺也真是,女人的醋也吃!
足利猜他就是徐裘安。暗惱自己活生生的大美人就他眼前,他竟視若無睹!
全宏呶呶嘴:“那不就是?”
徐三的桃花眸自帶波光瀲滟的迷魂效果,瞧得足利玉面泛紅。
足利故作倜儻的向徐三行了個男子的禮節。誰料徐三定睛一瞧,登時撇了下嘴唇,轉身就上樓。嘴里嘀咕:“扮男人還要涂脂抹粉,不如不扮!”
他家白棠,清清爽爽,身上找不出半點脂粉味!
足利聽得美目一睜,心底一股子怒氣往上沖!徐裘安竟如此無禮!她掃了眼鋪子里的彩色版畫,抑住心底的不甘,冷笑:練白棠,休要得意得太早!
徐三進屋時,見白棠立在窗前,目視足利的身影,一臉的姨母笑。
“足利小姐是東瀛當權將軍足利義政的女兒。此次隨使團赴京。”徐三身在禮部,這些事信手拈來。
白棠對日本歷史了解不深,但直覺告訴他,近日的事有點古怪。
“足利小姐是沖我來的。”白棠口氣中難掩自得。“美人的一番心意怎能辜負?”
徐三冷哼:“心意?分明是不懷好意!我可是聽說,東瀛人一到大明,就四處搜尋名畫古藉。”
“名畫古藉?”白棠聯想到之前的浮世繪,旖旎之心盡散,一種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
這群小日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這次東瀛使團的領隊是誰?”
“你的老朋友。”
“閨蜜先生?”白棠頓生不滿,“他當年回東瀛的時候,在我面前說得花好稻好,如今故地重游,竟然也沒來看我!”他頓了頓,神情肅穆起來,“可見是心虛,不敢來見我!徐三,你叫鴻臚寺的人多盯著他們,我怕他們要生事!”
徐三自是應了。
“還有一事。”徐三疑惑問,“我來時發現,你爹原來那個書齋鋪子立雪堂,正在整修。”
白棠咦了聲!
“他回南京后,鋪子就租給別家經營了!這是徹底賣了鋪子,還是又轉了租戶?”
徐三做事地道:“我讓府尹的人查了查,鋪子沒有轉賣。”
白棠微有些不安:“那大約是……又換了東家了。”
練紹榮也正為此事奇怪著呢!他站在弟弟的鋪子前,喚了個正指揮搬運木料的工頭,問:“這位師傅,這家鋪子可是賣了?”
工頭陪笑道:“喲!咱們只是負責整修這家鋪子的。至于店主是不是賣了——我只知道,原來那戶人家是退租了。”
練紹榮又問:“那現在的東家是?”
工頭笑道:“是個挺神秘的年輕人。”
練紹榮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滿腹疑惑的回去了。只派人盯著這家鋪子。
沒多久,整修一新的鋪子重新開業,掛上嶄新的牌匾“知閑居”!
廊坊四街上的鋪子進進退退乃是常事,知閑居的開張,起初并沒引起多少關注。
但大伙兒在鋪子里逛了一圈后,各自表情微妙!這家最出彩的物件,竟是各種彩版之物!
松竹齋推出的各款臺歷、印有漂亮圖案的筆記本、信紙應有盡有!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店家的幾款別致的套裝:精雕細琢的雕版配各色空白的箋紙。可供客人自行回家印成獨一無二的彩箋!還真吸引了不少風雅的客人!
更有客人點名要求圖樣,量身定制版雕,知閑居竟全應承了下來!憑此打響了名聲,生意居然很不錯!
白棠聽聞后,頗為訝異:“知閑居挺有能耐啊!這量身定制的彩箋,貴在獨一無二!東家是誰?”
“不知。知閑居開張,除了掌柜,沒見到過他們東家。”全宏刺探了敵情回來,頗有幾分緊張。“另外,他家有些版畫,我總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古怪。”
“什么古怪?”
全宏想了想:“說不出來,感覺就是怪怪的!”一眼瞄到白棠手邊的浮世繪,“哪,就是和這些畫的風格有點像!”
白棠楞了楞,腦中浮起一句日本的詩來:欲知閑居趣,來尋山水幽。
知閑居,知閑居。這家書齋不會和東瀛有啥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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