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人馬對峙的不遠處,窸窸窣窣鉆出一個腦袋來。
她頭上頂著偽裝的竹子枝葉,一雙眼睛透著精光,待看清了沈秋檀之后忽然一斂,拍拍她身邊的人,皺眉道:“那個穿粉衣的……怎么有些熟悉?”
不遠處,沈秋檀終于到了李琋的近前。
“李琋!你沒事吧?快醒醒!”沈秋檀趴在李琋跟前,眉頭緊皺,怎么會這樣?身上明明沒有傷口啊。
“姑娘,快帶殿下先離開!”秦風見沈秋檀突圍過去,心頭一喜,連忙催促道。
沒有人懷疑秦風的判斷,連律斗都附和了一句。
于是,沈秋檀不由分說將李琋扛在肩上,在邁了一步之后忽然心有所感:這便是他說過的毒發的模樣吧?就像當初在云麓觀后山,自己背著他一樣。
毒一旦發作,便五感盡失,萬事不知。
“來人,保護殿下!”律斗躲在一匹壯馬后面,見遠處他們留的人馬終于到了,心里一松。
見沈秋檀背著李琋過來,他忙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其實他們的距離并不多遠,沈秋檀力氣大步子也大,可就在還差兩步就沖到律斗身邊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又傳來一聲——“小心!”
沈秋檀當機立斷將李琋背上移到了身前,還來不及往前多走一步,身子就噗通向前倒去,一只箭羽插在她的背上。
而李琋讓被她緊緊的護著身前。
日光下,金色箭羽泛著森森冷光,箭矢比之尋常更加華麗也更加鋒利。
律斗心中震動,這時候想的竟是以后殿下和沈姑娘成親后,如果殿下還是亂養寵物,他一定站在沈姑娘這邊,要是殿下要納小,他一定也站在沈姑娘這邊。
他們未來的王妃娘娘,太不容易了!
將心理亂七八糟的怪異念頭壓下,他上前迎著沈秋檀,同時他們之前部署的人馬廝殺著沖了過來。
沈秋檀唇色烏青,將李琋交給律斗,張張嘴想說什么,終究沒低過猛烈的毒性,很快暈了過去。
“姑娘!沈姑娘?”
不遠處,原來藏匿的兩人再次冒出頭來,那頭上頂著偽裝的竹子枝葉少女氣憤:“莫非是我瞧錯了?五年不見,沈妹妹怎么變成個蠢蛋?”
她旁邊的男人壓了壓頭上的斗笠,聲音沉穩厚重:“你認得她?”
“當然!”少女氣歪了鼻子:“一個男人,叫一個女人護著……不行,那箭頭有毒,我得救她!”
“慢……”男人話沒說完,就見身邊的人已經不管不顧的沖了上去。
看著她的背影,男人將脖子上準備好的蒙面巾往上一拉,眼中泄出些無奈,還說別人是蠢蛋,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不過總歸沒蠢到家,還知道現身要帶個易容面具。
他足尖輕點,幾步追上少女:“我去,你留下。”
少女來不及反應,就見他如同雄鷹展翅一般飛躍幾步,就沖進了混亂之中:“原……”
她將話吞了回去,又悄悄的隱藏了起來。
離開的裴秀,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他將剛剛書寫的信函吹干,卻終究打不定主意。
齊王的異樣,自己該如何回稟?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棄筆從戎,這是大伯父的安排,從小到大似乎大伯父的安排都是對的。
賬內安靜,外頭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他回憶起那一年,母親匆匆將他從學里喊回去處理妹妹的事情。那時候他年輕氣盛,覺得世間總有公道可尋,一夜未眠,以為自己已經想好了最妥當的處理方式,結果就被王家擺了一道。
從那以后,他便發現他這么多年勤懇讀書,一直努力成為父親、伯父希望的樣子,竟然像是一場笑話。
父親覺得他太端正,伯父說他不通事故。
什么是通透知事故?他嘴角浮現冷笑。
他知道伯父將他安排到西川,究竟是為了什么,無論齊王還是康平,都是他要監視的對象。
可伯父將一家老小都拉上趙王的船,就是對的么?
就憑趙王引誘妹妹做下那等丑事,裴家就該與趙王劃清界限,而非眼看著趙王被幽閉,裴家為了所謂的忠誠、不二主,而越陷越深。
區區一個王爺算得了什么主?
裴秀冷笑一聲,將手里已經干透的信紙揉成團,想了想,又放在了燭火上,點燃。
紙化成了灰,裴秀眼前卻浮現出那林間女子回眸間的驚鴻一瞥。
他煩悶的握緊了拳頭。
密林之中,一陣勁風吹來,林中竹葉萬千,卻有十數枚脫離枝干,化作刀鋒利刃,攜帶萬千氣勢向著沈秋檀身邊的幾個伏擊的素衣攻去。
見有高手現身,原來伏擊的一方迅速展開反擊。
然而,帶著斗笠的男人閑庭信步般避開了交戰的雙方,直接沖到律斗跟前,輕輕一點,律斗便失去了只覺,而后他將沈秋檀扛在肩上,預備返程。
整個過程中,別人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
“大膽狂徒,快快放了我們姑娘!”
“嗤!”
黑巾遮住了他的面容,加上斗笠,秦風甚至都看不到他的發絲與眉毛,可就憑這一聲輕嗤,秦風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他的嘲諷。
康平何時找來了這么厲害的外援?
可不對啊,為何他不抓殿下,抓沈姑娘!還有,他剛才以竹葉為刃,攻擊的也是康平的人。
秦風無暇思考太多,使出生平所學要攔住這人,誰知那人的身形明明看著悠閑緩慢,但實際上只不過眨眼之間就遠離了戰火范圍。
秦風親自去追,最后竟是連個影子也沒摸著。
因為早有準備,一個多時辰后,素衣刺客們漸漸被控制住。
第二天,李琋從混沌中醒來,問左右:“秋檀呢?”
林間竹屋并不保暖,但也算不得多冷。
清晨第一縷陽光投射進來,沈秋檀的長睫微微顫動,還未睜開眼睛,耳朵倒是先動了動。
“原亦哥哥,你倒是快做解藥呀!”柔軟的女生撒著嬌,沈秋檀心里一動,是她?
自己摸了她的胸,她還要給自己配解藥么?
原亦戴上斗笠,隨意道:“你的故人已經醒了,去看看吧。”
說完,慢悠悠的出了竹屋。
裝睡的沈秋檀一驚,自己明明都還沒睜過眼睛,他是通過氣息知道自己醒過來的么?
還有,誰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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