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的增援,一半來自養精蓄銳已久的劍南道,一半來自從北境跟隨他出征至今的隊伍,加在一起,人數超過十萬之眾,何況,來的不光是兵力,還有糧食和武器。
劍南距離北境路遠,尚不得見齊王的新式武器,但北境的人走到哪里,槍炮聲就響在哪里。
而從劍南到涼州,必然要經過隴右,眼前劍南西川援軍的到來,也間接說明了盤踞隴右多年的梁家已經失守。想到這里蕭旸面露苦笑,隴右道梁家,她娘精挑細選的盟友,就無聲無息的被齊王的人拿下了。
蕭旸像一個局外人一般,看著這場角逐,失去隴右道她娘固然難受,但齊王能來,或許有一個“義”字在,更多的還是一個“利”字。
胖胖對著蕭旸利落的挽了個槍花:“我爹叫我來幫忙,你瞧瞧,可還行?”
她從小愛笑,此刻笑瞇瞇的等著蕭旸的回答,蕭旸點點頭,剛想說些什么就聽城外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
轟——
砰砰砰!
崩裂之聲震耳欲聾。
這是什么聲音?蕭旸凝眉,心道,地龍翻身,高山斷裂也不過如此吧?
來不及多想他跨馬而上,沖出城外,只見原本城外敵軍聚集的地方上空,騰起一片灰色煙霧。
而煙霧之下便是敵營的位置。
胖胖騎著老虎跟上,臉上帶著些驕傲:“厲害吧,我娘想出來的法子,我爹造出來的。原來打自己人我爹總是于心不忍,多半也是一炮將城門轟爛,嚇唬嚇唬,等里面的開城門投降,現在打得的是敵人,少不得要荷槍實彈了。”
荷槍實彈?蕭旸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卻不妨礙他的理解,幾乎瞬間,他眼中已然掀起驚濤駭浪,齊王的新式武器他早有耳聞,但原本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居于軍旅,身邊每年都有新式武器,早都見慣不慣了,他一直以為李琋的新式武器不過是為了拉聲勢,刻意夸大……
沒想到今日一見,事實截然相反,那新式武器的威力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有些說不上來的激動,甚至有些敬畏。
胖胖興奮道:“你看,咱們把敵營轟爛了,哈哈,那什么可汗還不回家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爹怎么放心你出來的?”蕭旸側頭,看著他身側白到發光、穿著單薄的女童。還在下雪的天,她不冷么?
她比尋常的八歲女童要高上許多,即便此刻騎在老虎上,單看腿長也能看得出來,比起上次相見,她又長高了不少,而且皮膚似乎更加白嫩了。
雖然樣子沒什么變化,但就是比上一回相見更加的好看了。
蕭旸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孩子,連沈秋檀當年也不及她。
“我爹帶我出來本來就是歷練,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胖胖說了一半又吞回去,上回在洛野她偷跑出去,挨了爹爹一頓罰,可也沒有白挨,找到的那“寶物”已經助她正式跨入練氣四層了,師父說,雖然練氣期還是凡人,但身體資質已經不同往日。她排除雜質以后,就覺得身體輕快了許多,力氣也大了不少!
可惜這些都不能告訴別人。
她一副我有秘密偏偏不告訴你的樣子,叫蕭旸吞吐不得。
再看戰場,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扭轉。
除了最開始弄得轟隆轟隆巨響的“炮”,蕭旸發現援軍手里的將士還握著小型的類似弓弩,卻又不是弓弩的東西,也會發出聲響,卻比那炮要輕一些,只不知道按動了什么機關,明明看不到箭矢,還隔著不少的距離,但對面的人就和中了箭矢一樣,接連倒下。
蕭旸虎目圓睜,這莫非是什么術法?
那可汗又驚又怒又疼,不得已下令撤兵。
天黑,天又亮。
涼州城上下結了厚厚的冰。
胖胖完成早課,吐出一口濁氣收了勢,習慣性的推開門,她住的房間地勢高視線好,恰好見到在院中練槍的蕭旸。
攔拿扎穿劈崩,去如箭,來如線,槍似游龍,力透槍尖。即便在這個時候,蕭旸也沒有放縱自己。
“好!”胖胖拍手贊嘆著靠過來。
蕭旸動作一滯,卻沒有完全停下,而是繼續比劃了起來,直到一套槍法使完,才緩緩收了勢。
朝陽初升,照得白雪一片晶亮,同樣晶亮的還有蕭旸額上的汗珠和眼睛。
“起得這般早?”他問胖胖,在他想象中,這樣的小女孩應該是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懶洋洋嬌滴滴的被人捧在手心里,比如他的妹妹蕭昭,曾經也有過軟綿可愛的時候。
可這齊王府的郡主,怎的就和別人不一樣?
“嘿,我就沒睡!”打坐了一夜,精神更好呢,可是我偏不告訴你,一雙與沈秋檀極其相似的杏眼看著蕭旸:“我餓了,先去用膳了。”
說完擺擺手,招呼她的大老虎跟上。
蕭旸的眉間的“川”字更深了,李琋和沈秋檀到底是怎么教女兒的?
昨日見她威風凜凜的出現在戰場上,他還有些擔心,結果發現那小丫頭雖然來了,看著也挺有氣勢,可也僅此而已了,她的槍不錯,可除了對著自己耍了兩個槍花,竟再沒有攻擊過敵人,難怪身上干干凈凈。
不過,因為她有老虎,敵人倒也不敢輕易造次,更何況還有那秦將軍片刻不錯眼的盯著自家郡主。
如此,李琋夫妻放女兒到戰場上來,恐怕當真只是壯壯聲勢而已。
他哪里知道,這是李琋夫妻根本攔不住女兒的無奈之舉,至于殺不殺人,還是遵照原亦曾經說過的“勿要妄動殺孽,以免戾氣纏身”。
尋常女孩子見了刀、劍、血,哪一個不是嚇得臉發白心發顫,何況是刀劍無眼,殘肢斷臂的戰場上,誰知胖胖過了最開始的“嘔吐期”和“驚恐期”之后,竟然越挫越勇。
經此一役,西狄各部再次潰敗逃散,阿史那·艾彥不想退走,畢竟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并不多見,而且他們已經打到涼州了,這樣灰溜溜的逃走總有些不甘心。
然而再不甘心亦無用。
在槍炮之下,即便是悍不畏死的草原騎兵也心有恐懼。人心一旦潰敗,哪里還有勝的希望?
不退走,難道留下等死?
于是,虎視眈眈的狄夷敗走,大寧西北防線得以拱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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