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月黑風高,東風徐來,正是殺人夜啊!”
芝城府邸之內,段玉撫摸著巨鷹,嘆息地道。
自己計謀,自然是利用瘟神道人的遺澤,一戰而陷十萬軍,以此恐嚇楚人、吳越,號令浦上、浦西,莫敢不從!正式扎下根基,立為藩鎮!
這里面,第一是要毒氣彈。
此方面沒有問題,五毒傳承中最犀利的毒氣,赫然已經達到了二戰毒氣彈的水準。
第二點,則是載具。
原本若沒有巨鷹,段玉就準備親自上,以御劍之能播撒毒氣彈。
不過得到兵書,訓練巨鷹之后,段玉就改了主意。
這種事干系太大,雖然自己這個下命的主腦肯定撇不干凈,但不親自動手,總要緩和一層。
最后的第三點,則是風向!
作為道家游神御氣的大真人,段玉對這方面略有研究,但畢竟不是呼風喚雨的天師,只能被動等待。
心中早已打算,死守上一段時日,等待東風起來,就有機會。
對于究竟能抵抗多久,心中實在沒底。
只是抱著盡力一搏的心思,若是實在不成,大敗虧輸,那也只能光棍認栽,躲回云中島泛舟東海,茍延殘喘。
但敵軍剛至,東風就起,不得不感嘆一聲:“莫非天助乎?”
既然條件具備,段玉就不敢拿城中這點微末實力來測試守城能力了,否則若被一日破了,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當下元神出竅,一聲呼哨,三頭巨鷹抓著巨大的毒氣彈,展開翅膀騰飛而起,向城外軍營飛去。
高空之中,段玉放眼望去,只見如山般的軍氣沖天而起,縱然自己乃是地煞真人,也難以靠近。
不由又發出指示,讓三頭巨鷹朝著下方冒出星星點點光芒的軍營投彈,自己則飛快返回了城池。
他元神出來,只是保駕護航。
不過現在看起來,這些古代大軍縱然精銳,對于防空還是有些缺失。
但仔細想想也是正常,除了一些飛行異獸之外,唯有道人元神與神祗有騰空之能,但軍氣煞氣如此厲害,修為低些的一靠近就要被敵我不分地消融了,防御也就無從談起。
“誰?”
費衡踏入自家營帳,忽然一驚,手就握住了刀柄。
“是我!”
一個親兵模樣的人走出,氣度卻根本不似兵卒:“神尊有命,讓我轉達!”
十萬大軍的軍營,兵煞之氣沖天而起,鬼神辟易,連大夏諸神都不能輕易靠近。
費衡四處巡視了下,將簾布放下:“有何憑證?”
親兵點點頭,遞過一枚紅蓮鐵牌。
費衡單膝跪下:“臣拜見欽差大人!”
“免禮!”
這人笑了笑,面如冠玉,晶瑩生光,身上自有氣度,絕非居于人下者:“費家也是大夏將門,忍辱負重,務必要助得高玄通再起!”
“喏!”
費衡肅穆答應著:“這次王叔熊周出征,大肆用我費家弟子,假以時日,這十萬大軍必為我掌控!”
“如此甚好!”
欽差點點頭,心中卻又有些警惕。
但凡各國身居高位者,國家利益幾乎與個人利益一致,反而很難賣國。
比如白、項兩家,幾乎與楚王共享權柄,縱然之前有著大夏影響,也是無視,甚至還有可能告密。
縱然是預先布置的暗子,也不可靠了。
唯有費家這種不上不下的,才期待著機會。
‘當年我大夏失天命,數月亡國,仁人志士無不痛哭……好在龍庭早有準備,于各地布置暗手,終得新天命再起!’
欽差心里默默想著,說道:“曲胥君乃是天機變數,妖孽!吾等大敵!你萬萬不可給其機會,這次不僅要破之,更要擒殺于城內!”
“遵命,城破后我親自帶精兵圍堵之!”
費衡斬釘截鐵地說著,又問:“關于芝城,其內有何變化?”
“城中大族多心向楚國,踴躍投誠,沒有多少問題……只是曲胥君或有應對,小心應付鐵甲神雷……”欽差說道。
當年瘟神道人自稱道家,因此根本沒有人將他毒斃十萬大軍的手段聯想到兵家身上去,更不知道,五毒宗與五毒精兵還暗藏此等手段。
到了這時,死神現出鋒利的獠牙之后,這些人還懵懂不知。
突然間,一陣嘈雜傳來。
“怎么回事?敵人襲營?營嘯?”
費衡渾身汗毛倒豎,望著欽差。
來人頜首,躲入陰影之中,費衡這才大步掀開簾布走出帳篷,喝著:“敢亂軍中者斬!親兵、軍法隊何在?”
“家主……死了!死了啊!”
一名費家子弟滿臉驚慌地跑過來:“前營有物落下炸開,似銀甲神雷,煙霧籠罩,觸之即死啊!”
“什么東西?毒煙?”
費衡三兩步搶到高處,果然見到了數股淡黃色的煙霧升騰,凝聚成一團,在東風的徐徐吹拂之下,先是籠罩前營,旋即向中軍而來。
它就好像一頭怪獸的大口,但凡被吞沒的士卒,沒有十幾個呼吸就捂著脖子,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只知道抽搐了。
“曲胥君用毒煙進攻?但如此厲害的毒煙?”
費衡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抓不住靈光。
這也是思維定勢,只知道防著銀甲神雷,武成軍之前都沒有動用過毒氣戰,真是猝不及防。
當然,偌大一個軍營,聰明人也是不少。
有的兵卒就用濕布蒙住口鼻,拼命往高處跑去。
但縱然是捂住口鼻,乃至宗師武者的閉氣龜息功,竟然都是沒有用,沒跑幾步就倒地抽搐。
“是瘟神道人!”
費衡終于抓住了一點靈光,只覺手腳冰涼:“曲胥君原來得了瘟神道人傳承,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這等毒死十萬人之事,孽報太大,不是說曲胥君也是修行者么?他就不怕天譴?
然而,情形已經來不及讓他多想了。
伴隨著幾聲穿空破云的鷹啼,以他絕佳的目力,就可以看到幾顆黑點飛快砸落下來。
卻是投了一輪之后,巨鷹又被召喚回芝城補充彈藥,再次投彈。
段玉也是下定決心,必要這十萬大軍死傷慘重!
“該死!”
巨鷹飛得太高,又不降低,費衡只能搶了一把弓來,彎弓搭箭,嘣的一聲,箭若流星,正中落下的黑點。
這黑點泛著銀光,驀然在半空中炸開,化為千萬滴水珠。
水珠又化為細雨,在半空中絲絲縷縷地落下,飛快蒸發,形成同樣的淡黃色煙霧,反而擴張得更加迅猛了。
淡黃色的毒霧猛地擴張,將中軍囊括而入。
“不好!”
費衡大叫一聲:“吾之精卒何在?”
費家自有傳承,練了一支兩百人的精兵,這次為了應對曲胥君而盡數調來。
但如今,連人家面都未見到,卻要盡數折損在此么?
“大人,我們在!!”
護衛的精兵立即過來。
“立即突圍,擋我者死!”
費衡眼珠通紅,抓過一匹馬來:“快快快!”
此時時間便是性命,縱然激發營嘯內亂,也是顧不得了。
在東風吹拂之下,毒霧已經籠罩中軍,以費衡的感應,更是可以知曉自己雖然屏息,但它們還是拼命從皮膚接觸中涌入,欲令自己窒息而死!
放眼望去,營地中大批大批的軍卒倒下,有的甚至是在睡夢之中不知不覺就被奪去了性命。
“逃出去!向北向南,總有一線生機!”
感受到體內毒氣攻心,費衡大喝道。
同時心中卻是絕望。
這毒物蔓延數十里,幾乎十萬大軍都籠罩在內。
而以宗師之能,也不過比普通人多撐一段時間而已。
如此短的時間內,能成功逃出生天么?
在他身周的精兵可沒他那么好的修為,一個個連宗師都不如,在毒霧中奔跑出一段距離后,就轟然倒地。
這死的,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啊,每一個都是家族根基元氣!
費衡心中滴血,一路所過,看到大量的士卒倒斃,就連那些腦滿腸肥的封君、護衛的宗師高手、道法高人……在死亡之下,都是一律平等,肉身消亡。
終于,他跑出毒霧范圍,上了一座高山。
放眼望去,可怕的毒煙凝聚不散,又十分沉降,遍布整個軍營。
而再看身邊,從者寥寥無幾,大滴大滴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曲胥君段玉……老夫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啊啊啊!!!”
“觀大軍之敗,如泰山傾覆啊!”
段玉元神立于虛空,遙望在毒氣籠罩之下不斷死亡的軍營。
與此同時,十萬軍營上空,那如同泰山一般的軍氣,也是徹底土崩瓦解,四散消亡。
軍氣一散,元神就如卸大山,不由又笑:“可惜了……”
這種綿延數十里的毒物,什么兵家儒家手段都沒用,不過若是道家呼風喚雨的天師在,或可更改風向,讓毒氣向東,卷入芝城之中,那樂子就大了。
不過段玉敢這么做,自然早有考慮。
之前十萬大軍在此,縱然里面藏了一個天師,神通被軍氣壓制,也是難以施展,縱然將有國師位格的正陽道主搬來都勉強。
而此時,雖然軍氣崩潰,但里面隨行的修道高人,肉身也應該全都被毒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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