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是冗長的沉默。
良久,張慧才又抬起頭來看了看窗外。
臉上忽然掛上了釋然的微笑。
孫筱安也看了一眼顧流笙,這才又說道:“其實……
你本可以不選擇這樣的結局的。
好好生活,將來誰又能說沒有無數種可能呢?”
張慧依舊是平靜的笑了起來。
語氣也跟著平靜的說道:“你說的或許不錯,可是有些時候。
當你的面前有一道你根本無法跨越的鴻溝時。
縱使鴻溝的對面真的有無數種可能,真的有彩蝶飛舞,鮮花怒放……
可是你依舊逃脫不了那道讓你必死的鴻溝不是嗎?
人生最無奈的不就是看似有光明……
卻只能擁抱黑暗嗎?”
孫筱安聽了她的話,心情竟也莫名有些低落了起來。
她一上世可不就是如此嗎?
看似有無數選擇,看似可以陽光普照。
可是等待她的確實最終的別無選擇和無盡的黑暗。
她沒辦法再去勸說張慧什么,因為曾經的她不也是照樣把自己的以及別人的人生攪得一塌糊涂嗎?
二人再次陷入了冗長的沉默。
窗子外的顧流笙頗為心疼的看著孫筱安。
這時候又見張慧忽然再次抬眸說道:“還有一件事情。
我如果不說出來,就算是將來我要死,我也不甘心。”
孫筱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繼而問道:“什么事情?”
周建華又看了一眼孫筱安,這才意味深長的問道:“在說那些事情之前……
我想先問一句,你覺得周建華這個人怎么樣?”
被張慧忽然這么一問,孫筱安當即便有些怔愣。
她早在心中預想到了很多個她和張慧見面以后可能會談到的話題。
可是唯有趙建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張慧見她漏出疑惑的表情,倒也沒打算過多的解釋。
只默默的等著孫筱安開口回答她的問題。
孫筱安想了良久,這才說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這句話原本也的確不是這么說的。
被她改了,也著實是因為她是那么認為的。
用在周建華的身上也頗為貼切罷了。
張慧蒼涼的笑了笑,繼而說道:“我雖然對她沒有什么過多的了解。
可是筱安,我還是想聽聽你對她的看法。
我指的是她的為人或者說她的心機重不重?”
孫筱安愣了愣,很久都沒有說話。
好像是在思考張慧為什么會這么問她似的。
而此刻的窗外,顧流笙看了一眼身邊的那位警察長官。
繼而問道:“李局,不知道方不方便透漏一下。
你們是怎么確定張奎明就是張慧殺得呢?
是她自己招認的?”
那個李局長搖了搖頭說道:“倒也不是。
我們本來是以搶劫罪將張慧捉拿歸案的。
可是卻不料,還沒等我們審問,她自己倒先解釋說自己和張奎明的死毫無關系了起來。,
后來,在我們的追問下,她這才一時慌亂承認了自己殺死張奎明的犯罪事實。
只是現在她還是不肯說出兇器以及第一案發現場和作案過程。
所以,只能應了她的要求,把孫小姐給叫過來了。”
顧流笙點了點頭,忽然又問道:“聽說協助你們抓到張慧的7人是周建華?”
“怎么?顧少認識這位周女士?
哦,是啊,張慧和孫小姐也提到了她。
所以你們其實都是彼此認識的?”
那警官有些詫異的問道。
顧流笙再次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話。
而是再次將目光投在了孫筱安的身上。
可是那警官卻忽然皺起了眉頭,低低的自言自語的說道:“既然認識……
又怎會會搶劫?
還報警?
還要裝作不認識?”
站在他身邊的顧流笙自然是將這些話系數都聽到了耳朵里去了。
只見他微不可見的微微扯了扯唇角。
心想警察就是警察,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提醒到他自己漏掉的重要問題。
而此刻的孫筱安在沉思了許久之后。
這才說道:“你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只能說如果你是王者的話,她也只能算是個青銅罷了。”
這個比喻做的非常好,王者和青銅,實力一看便知。
孫筱安說完這番話,卻不料張慧卻忽然輕笑了起來。
良久這才又說道:“謝謝你給我這么高的評價。
但是筱安,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殺死張奎明。
直至現在我都從未后悔過。
可是周建華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的。
我栽在她的手里,是我技不如人,我認了。
或許在你的意識里,她還是以前的周建華。
可是我要說的是,人……都是會變得,經歷了那么多事情。
你變了,她難道就不會變嗎?
青銅也有可能成為王者不是嗎?”
孫筱安明顯察覺到了張慧是話里有話。
看到她凝重的神情,孫筱安知道,還有一些關鍵的東西張慧并沒有說出來。
她猜不出來張慧話里到底藏著怎樣的玄機。
良久,或許是張慧見孫筱安一直不說話。
以為是孫筱安不信任自己,當即又說道:“筱安,你不相信我說的嗎?”
孫筱安愣了愣,繼而輕聲道:“不,我相信你。”
張慧這才釋然的再次笑了起來。
良久這才忽然抬起頭來望著天花板,努力的眨了眨眼睛。
可是即便如此,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這時候就聽到孫筱安又說道:“張慧,其實你是個好人。”
張慧胡亂的擦了擦眼淚說道:“好人未必都有好報啊!
孫筱安你是幸運的,我很羨慕你。”
說完,張慧就朝著窗外招了招手,示意外頭的警察進來。
孫筱安被請了出去。
站在窗戶外頭,她聽到了張慧親口敘述的殺人過程。
雖然聽上去很恐怖,可是她卻越聽越有些傷感了起來。
不得不說命運對于張慧而言,真的不算公平。
原來那天從顧家別墅區出來之后。
滿心怒火的張奎明便一直糾纏著張慧不放。
起初張慧本來打算回家看看自己的媽媽的。
由于張慧從來不在家里過夜,所以,無論多晚,張慧都會離開家的。
所以那天晚上,吃過晚飯以后,張慧依舊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出了門。
時間大概是晚上七點多鐘。
那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加上他們家住的地方沒有路燈。
原本就黑不溜秋的。
令張慧沒有想到的是,張奎明竟然一直為隨著她。
直到進了另一條沒有人居住的胡同時,張奎明終于安耐不住。
向張慧伸出了他那骯臟的雙手。
那一晚上,張慧生不如死。
第二天一早,張奎明從草推里爬了起來,一邊提著褲子一邊說道:“小s貨,昨天讓老子那么下不來臺。
你媽是個不會下蛋的,你是啊!
你要是能給我生個兒子,老子就不追究你讓老子不快的事兒了。
給老子聽著,母債子償。
你媽欠老子一個大胖小子,你得替她賠給老子。”
說完就見他用袖口擦了擦鼻子,然后又朝著張慧吐了一口唾沫。
這才轉身離開。
只見張慧凄然一笑,閉了閉眼睛。
忽然說道:“好啊!”
這話被不遠處的張奎明聽了個正著。
只見他立刻詫異的問道:“真的?你這是答應了?”
“你不是想讓我給你生孩子嗎?
好啊,我答應你了,今天晚上還是這里,七點別忘了。”
張慧一臉絕望的看著張奎明,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仿佛在凌遲著她的靈魂一般。
張奎明輕虐的大笑了起來。
繼而轉身離開。
當天晚上七點,張慧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這次她故意穿了一件超短包臀裙。
她的身材本來就足夠火辣。
穿上這種衣服,實在是7讓人欲望十足。
大概七點十分的時候,張奎明就來了。
張慧依舊坐在那堆爛草叢里。
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等著張奎明一步又一步緩緩的靠近了她。
當張奎明急不可耐的就要脫褲子的時候。
卻見張慧忽然一個翻身。
從屁股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
手起刀落,只聽得張奎明一聲慘叫。
雙手捂著血淋淋的褲襠處,倒在地上疼的直打滾。
張慧邪魅一笑,把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和膠帶拿了出來。
這些東西她其實早就買了。
這幾年間,她有無數次想要殺死張奎明的沖動,可是每次都被理智所阻止。
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絕望了。
生對于她而言已經是地獄一樣了。
只見她再次將匕首抵在了張奎明的胸口處說道:“這么多年,我曾經有不下一萬次想要殺了你。
可是我沒有,但你為什么一定要毀了我?
你把我對你的仁慈當什么?
當做臭狗屎嗎?任你連踩一腳的欲望都沒有是嗎?”
說著,只見張慧忽然將匕首利索的一劃。
張奎明再次隔著膠帶嗚嗚嗚的叫了起來。
此刻,他的胸前便已經多了一道深至見骨的傷口了。
過了不多時,便又聽到張慧再次說道:“你的孩子沒有了,關我什么事兒?
張奎明,你的孩子沒有了,關我什么事?你為什么要折磨我虐待我?
我問你為什么?”
張慧越說聲音就越發,滿心的憤恨沖昏了她的頭腦。
最后那一問她甚至已經極盡咆哮。
張奎明因為被封著嘴,所以自然沒辦法說話。
說著,張慧又在張奎明的褲襠處多劃了幾刀。
鮮血四濺,甚至濺到了張慧的臉上。
襯著月光,越發顯得張慧的臉蒼白恐怖。
張奎明直嚇得不敢再發出聲音。
這時候,只見張慧再次將匕首抵在了張奎明的臉上。
然后又低吼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嗎?
我他媽今天就閹了你這個狗雜碎。
讓你斷子絕孫。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媽要跟你離婚你不肯,打的不就是我的主意嗎?
以前你還想著我在顧流笙那里可以給你撈錢。
夢想著我能嫁給顧流笙,你好要更多的錢。
現在你看我在顧流笙那里沒用了,你就敢對我肆無忌憚了不是嗎?
張奎明,我今晚就讓你和你那短命的兒子見面怎么樣?
反正你也很想念他不是嗎?”
說完,就見她將匕首忽然高舉了起來。
然后蹲在張奎明的身邊。
直直的刺向了張奎明的心臟處。
匕首迅速拔出,鮮血甚至染紅了張慧的白色上衣。
不知過了多久,張慧這才從自己瘋狂的殺人事件里緩過神來。
就在她正慌亂的在想著要怎么處理尸體的時候。
卻讓她聽到了不遠處的黑暗里,幾輛汽車熄火的聲音。
她嚇得立刻退了回去。
然后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她這才等到那些人離開。
至于他們是做什么的,張慧當時說自己并不知情。
可是以孫筱安的猜測,她肯定是知道的。
而那個從車上下來的唯一的女人,應該就是周建華。
因為剛才張慧已經很隱晦的暗示過她了。
后來,張慧就連夜將張奎明的尸體運到了那塊荒地上隨便扔了。
可是警方也曾勘察過張慧的車,她的車上沒有任何的載人痕跡。
也沒有任何的血腥氣。
這一點警察感到疑惑,可是孫筱安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似的。
皺著眉頭看著張慧,卻見后者忽然朝著她輕輕的一笑。
直到最后,張慧依舊堅持此案的兇手只有她一個。
至于后續的事情,孫筱安沒有再去特別關注過。
只是后來張慧被判了無期徒刑時,她曾再去見過她一面。
那一次,沒有人監視,張慧終于松口告訴了孫筱安實情。
那天晚上真的是周建華幫她載的尸體。
拋尸到那里也是周建華提的建議。
至于周建華為什么要這么好心的幫助她,其實就是想讓她保密。
讓她不得把自己看到的事情泄露出去
至于張慧為什么在警察這里沒有將那些事情和盤托出。
其實也是被逼無奈罷了。
首先她沒有證據,空口白牙。
這么久周建華那邊也已經做了部署,就算警察去查,恐怕也未必能查出什么來。
其次,周建華是以搶劫罪高發她的,她這個時候說出那些事情。
只會被她反咬一口,說她故意報復。
國內的法律就是這樣,一切都需要證據。
可恰好就是對于張慧而言,人證也好,物證也罷,她一樣也沒有。
只不過那次,張慧雖然說了一些事情,可是關于周建華的重要情節,她依舊沒有說出來。
這倒是她對孫筱安最后的善意。
自古以來,在陰謀者面前,只有知道的越多的人,死的才越快。
當孫筱安離開時,張慧忍不住又提醒她道:“總之……
筱安,你一定要小心她。
她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
孫筱安微微的點了點頭。
繼而離開了女子監獄。
自那以后,孫筱安便再也沒有去見過她。
當然這是張慧的請求,她說過,她不會再見任何人。
時間猶如白沙一般,從指縫間不停的溜走……
轉眼間,就迎來了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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