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上到市里,再到省火車站。
王青山借著馬保國的便利,一路送了過去。
直到火車緩緩地駛出了車站,變成一個小黑點,王青山才轉身回了家。
走到家門口,看到旁邊的袁勇家,王青山才覺得有些不對。
楊七妹三月的時候查出來懷孕了,現在已經到了十二月,照理說,袁勇家不至于這么清靜啊!
該不會是楊七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這念頭不過一閃而已,很快就被王青山給拋諸腦后。
與其擔心楊七妹,還不如想想二妮的婚禮,擔心一下家里四個孩子呢!
他和包二飛既然商量好了年前辦婚禮的事兒,這嫁妝什么的,就得準備起來了。
他可沒有忘記,自家還欠著二妮一臺縫紉機呢!
雖然錢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可光有錢,沒有票,還不是等于啥都沒有?
他王青山可不能干這種讓人戳脊梁骨的事兒。
王青山一邊想著,一邊推開了院門,卻在下一刻,被人給叫住了。
“青山大哥,有空么?”
單憑那一把沙啞的聲音,王青山還真沒有聽出來誰在叫他。
扭頭一看,身后胡子拉碴,一臉頹廢的男人,不正是袁勇么?
王青山心里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楊七妹肯定又作妖了!
“剛送了孩子回來,咋了?”
袁勇苦笑道:“既然沒事兒,那就陪兄弟我喝兩杯!”
王青山沉默的放下手,轉身去了袁勇家。
徐國平老爺子和方志也在,看到王青山,方志默默地挪了個位置,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王青山遂了方志的意思,不動聲色的挨著他坐了下來。
袁勇抓了兩把花生,拎過兩瓶白酒,沉默的坐在了王青山和徐國平老爺子中間。
然后,就是無盡的沉默。
王青山皺了皺眉頭,開了口。
“兄弟,咋滴了?”
袁勇一聽這話,悲從中來,兩顆黃豆大的淚珠子順著眼眶流了下來。
徐國平老爺子嘆了一口氣,“都是我的錯,沒給你選對人!”
袁勇擺了擺手,苦笑道:“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王青山心里肯定,絕對是楊七妹出了幺蛾子。
他在桌子底下輕輕的踢了方志一腳,方志偷偷摸摸的回了王青山倆手勢。
孩子?
王青山看了看門洞大開的臥室,主臥空空蕩蕩,次臥里的小床上,露出一頭枯黃的頭發,應該是袁招娣。
也就是說,楊七妹剛生下來的孩子,出了問題?
怪不得袁勇又找他喝酒,畢竟是親生的孩子,就算他對楊七妹再有什么芥蒂,孩子出事,心里哪能不難過。
王青山默默地給袁勇斟滿了酒杯。
袁勇舉起酒杯,一口氣干了,這才緩緩的開了口。
“懷孕十個月,楊七妹好吃懶做,就沒有怎么動彈過。
她羊水少,生產的時間又拖得長了些。
孩子生出來,臉上和全身都是青紫的,呼吸弱得不行。
醫生說,那是孩子在肚子里面缺了氧,窒息了。想了很多辦法,孩子倒是保住了,可樣子看著很不好。
醫生說是孩子……孩子的腦子……可能.......”
說到關鍵處,袁勇嘴唇翕動,唇瓣顫抖,話還沒有出來,眼淚倒是出來了。
這個時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種事,說什么都不對。
王青山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袁勇的肩膀,無聲的安撫著他,順手又給他倒了一杯。
不如喝酒,不如喝酒。
那點花生沒有人動,兩瓶酒倒是喝得一干二凈。
酒入愁腸愁更愁。
袁勇是最先趴下的,緊接著是張羅了這場婚事,自覺有很大責任的徐國平老爺子。
最后,留下方志和王青山收拾殘局。
把兩個人都扛進了臥室,方志耷拉著腦袋,小聲說道:“楊七妹本來就是跋扈的性子。
假懷孕以后,好不容易收斂了一點,可這一次確定懷孕以后,卻越發的變本加厲起來。
家里的細糧葷腥都緊著她自己,說什么孩子需要營養。
可一說做事兒,她就開始抱著肚子,說自己這不舒服,那不舒服。
劉玫嫂子給她說,多動動,生孩子的時候容易些。她卻酸溜溜的說,嫂子看不得她過清閑日子,假賢惠。
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們也不差那么一口,也不缺她幾個工分,由得她去。
可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
早知道,……”
王青山還不知道劉玫在楊七妹那兒吃過排頭這件事兒,心里頭對楊七妹的不滿又上升了兩分。
他拍了拍方志的肩膀,阻止了方志還沒有說出嘴的話。
“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早知道。
畢竟,這世上沒有后悔藥賣。
一切還得向前看。”
方志苦笑道:“道理雖然都知道,可......”
王青山嘆了一口氣,“別說那些個沒用的了,明天一起去醫院看看孩子吧!”
方志沉重的點了點頭。
王青山回到家的時候,劉玫已經睡了。
感覺到床邊有人,劉玫迷迷糊糊的起了身。
王青山把劉玫按住,“大冬天的,你別起來了。
我這么大個人了,還不能照顧自己?
明天早上,我得去一趟鎮上。
袁勇家孩子不太好,兄弟一場,我總得去看看。”
劉玫一聽這話,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怎么回事兒?”
王青山小聲說道:“聽說是生產時間拖得太長,窒息了。
好歹救了回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對腦子有影響。”
劉玫一聽,就知道這事兒不算小。
劉玫皺了皺眉頭,小聲說道:“腦子的事兒可不是小事兒,是得去看看。
現在不是流行麥乳精嗎?
要不,你買兩瓶?”
王青山揉了揉劉玫毛茸茸的腦袋,笑道:“這事兒我有分寸,你還是趕緊睡吧!”
劉玫笑了笑,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睜開眼睛,床上早就沒有了王青山的身影,半邊床鋪都是冰涼的,看來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劉玫收拾好自己和孩子走出房門的時候,家里除了二妮,再沒有一個人。
早飯還在鍋里溫著,一看那顏色,劉玫就知道,這出自于自家男人之手。
不過,吃現成的人,沒有挑剔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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