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一次吃了這么大的虧，真的不會再來了？”

這話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問明好跟楚天闊。

明好微微一笑。

楚天闊則認真說道，“不會。”

林秀蘭依舊有些懵。

明好拍拍她的手臂，說道：“二嫂，放心吧，你想想看，一是他們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沒處理過來呢，一共四個人，矛盾都有好幾組，怎么有空想別的。

二來進去一次就已經嚇破膽了，周圍的人也都說了那么多，怎么的也要安靜一段時間吧。

再有，哪怕這些他們都不覺得這些是什么事，可那邊備有材料，你手頭上也有東西，她們來找你是占便宜的，要是知道便宜占不到，反而有禍事，不至于那么傻乎乎的吧？

他們此時完全沒錢了，相互埋怨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想了想，明好又道：“退一萬步來說，這些他們都不在意，能來找你，那又如何？現在這種情況，可是對他們不利，難不成還要怕他們。”

林秀蘭狠狠舒了一口氣。

這些道理她當然都知道，可從明好嘴里說出來，仿佛就更有說服力一般。

小時候的夢魘有時候會伴隨人的一生。

理智告訴她自己不需要害怕，可她就是擔心要是真的前來，自己應付不好到時候白費了明好的苦心。

她喃喃說道：“對呀，現在是他們應該怕我才對。”

“也不是那么難纏，瞧賠的這些錢……”

林秀蘭的住院費營養費，加上賠償給明好的錢，都有八百多塊了。

林父工資并不高，還喜歡喝酒，林母倒是四處鉆營給自己兒子找工作，也花了不少錢，林秀芝可能有一些自己的工資，卻也知道偷偷存起來。

林家的積蓄大概都在這了。

林秀蘭心里頭升騰起一陣快意。

“他們不是想賣我嗎？現在好了，什么都沒了，自己折騰去吧。”

林秀蘭神情似哭似笑，最后還是沒忍住，嗚嗚哭了起來。

明好這一次倒是沒有接著勸，“二嫂，想哭就哭一會兒。”

誰還沒有個傷心的時候呢。

哭得眼睛有些發紅之后，林秀蘭仿佛所有的情緒都有了出口。

“明好，這一次幸虧有你們，我都不敢想有這樣的結果……當時我是下定了決心，能躲就躲一陣，躲不過去就敷衍一段時間，等以后畢業遠遠離開就好了。

實在實在不行，就誰都別想好過就是了，可我又怕到時候真的撕破了，以后我什么都沒有，怎么有臉回福云。”

“這也怕那也怕的，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明好笑瞇瞇看著林秀蘭，這時候林秀蘭應該也根本不需要她搭話。

“我都多久沒見……哎呀！”林秀蘭猛然站了起來。

明好趕緊扶著她，“二嫂，你別激動。”

這剛受過傷的人呢！

林秀蘭卻絲毫不當一回事，“我好多了，醫生都說觀察兩三天就能出院的，我，你……要不然現在就去辦理出院，我們等會回家！”

明好目瞪口呆。

這……

會不會太快了。

說到底明好拗不過歸心似箭的林秀蘭。

醫生也說了觀察這兩三天，只要注意一些就好。

楚天闊當然忙上忙下辦好了出院手續，兩人送林秀蘭回宿舍收拾東西，順帶跟同學們告別。

扭頭就去了車站，火急火燎的樣子，就連一分鐘都不愿意多待下去。

上車之后，林秀蘭依舊還在茫然中，想著最近發生的種種，有些感慨。

中途轉了一趟車之后，林秀蘭突然有了一種近鄉情怯之感。

“明好，你說康康會不會不認得我了？之前你不是說他抓著別人叫媽媽？”

“明好，你說爸媽會原諒我嗎？騙了他們那么久，這要是他們對我失望了怎么辦……”

“也不知道圖強在工廠那邊工作順不順利，他過去都沒看見我，誤會了要咋辦？”

“等開學之后，萬一剛剛跟康康熟悉，又要離開了……”

林秀蘭簡直坐立難安。

明好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內斂的有主意的二嫂嗎？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語言多么蒼白，根本安撫不了林秀蘭忐忑焦慮的心。

“二嫂，你放心，不會的。”

林秀蘭為了緩解緊張，在之后的路途中，深呼吸沒用之后，就開始說話。

“這地方一點都沒變，當初我們來的時候還是這樣，瞧著那些矮房子，覺得咱們這真是有些破舊，想著要扎根在這，心里可慌張了。”

“之前看哪哪都不順眼，覺得自己要是一直待在這，生不如死啊，現在發現真懷念這些東西。”

“看！這邊墻上的標語，還是我們來了之后刷上的，那邊的竹叢，春天的竹筍可好吃了，做成酸筍我也喜歡，竹根下面有些地方會長白蟻，春末夏初的時候白蟻叢中有一種菌子，鮮得掉眉毛！”

“竹叢那邊是河邊，鵝卵石圓溜溜的，我們還拿過竹筐逮魚，小魚跟酸豆角煮熟了吃特別下飯……”

“秋天山上的野柿子紅彤彤的特別甜，有一次摘得多了，我還打算做成柿餅呢！結果壓根不會，還發霉了，后來我就學會了，直接切成薄片晾干，最后也不澀了，冬天可以慢慢吃著。”

林秀蘭說著說著，自己也放松不少。

明好聽著，仿佛看見瘦瘦小小的林秀蘭，當初來的時候是副什么模樣，從一個心如死灰的人，到能關心春天的竹筍，秋天的柿子，中間經歷了什么，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現在這些東西，哪怕多好，顧忌在她心里，也比不上那自己晾的特殊的柿子干吧。

“二嫂，那么艱苦的時候，你還能把日子過得這么好，最后還能考上大學，真了不起。”明好由衷說道。

多少人怨天尤人，更多人隨遇而安，像林秀蘭這樣，還能保持樂觀向上的，也算是難能可貴。

林秀蘭搖搖頭，說道：“都是我運氣好，要不是咱爸媽，我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天啊！這么快就到了嗎？家里現在怎么樣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忘記給他們買東西了！”

林秀蘭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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