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二字,沈從君說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沈從君著重點了出身,觸動了顧遙的底線。
顧遙當即落了臉,起身走人。
出了門,顧遙眼淚抑制不住的下落。
古代的日子很無聊,家里的事兒又少,顧遙很快就能處理完。今年沒來別院前,顧遙大部分時間,不是看書就是發呆。
發呆能想什么呢?
是,父親很寵她,但是父親終究,不止是她的父親。在宛平,她是唯一,才能享受到這份不完整的父愛。縣署后衙,也算不得她的家。
顧遙就想著,等她嫁給沈從君以后,就能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家了。那個家不是很大,沈從君又是個能過日子的,倆人把小窩收拾得干凈翠綠。玩個三兩年的,待到二十歲左右,再去生寶寶。
啊,對了。
如果非要和公婆一起住,她也會努力去哄老人家的,絕不會像她老媽那樣,把二老得罪得死死的,搞得大家都不好過。
這原本是她前世的愿望。
研一那年的情人節,她才想開,和家人和好如初,整個人比較溫和。周朗,就是這會兒向她表白。周
朗很帥氣,還是南京當地人,顧遙接受了。她知道周朗是本地人,并不知道他的姑姑是大學的教授。倆人才傳出戀愛消息,未來婆婆登門,直言自家家族龐大,長媳,不是顧遙這種“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所能擔任的。
來不及釋放更多的愛,情已幻滅。
當年的顧遙,不會哭。
今生,才叫顧知縣嬌寵了兩年,她已會委屈,會淚流,會撒嬌……她原以為,挑了沈從君,就不會有人在意她庶出的身份,單親的身份。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顧遙很委屈,哭出了兩世的委屈,邊哭邊往外走。
她要回家,她要找爹。
迷迷糊糊的,顧遙鉆進了馬車,頭也不回地吩咐了句:“張大哥,我們回阮家莊。”
寒香追出來時,只看見了馬車的影子。
顧遙一進馬車,立即覺得不對——馬車里有人,想要下車,未時已晚,車里那人,用手堵住了她的嘴,用身子禁錮住她的人。
熟悉的味道傳入鼻息。
顧遙順手擰了那人腰間一把,那人一聲悶哼,卻沒放手。
僵持間,外頭的人道:“爺,沒人跟來。”
“去馬場。”
說完,那人松開了顧遙的嘴巴。
顧遙開口就噴:“鄭智你個蛇精病,三更半夜不睡覺,干嘛出來嚇人!”
鄭智不知蛇精病之意,后兩句聽得很明白,因道:“你不也是?不僅三更半夜出來,還私會外男,還被人——好好好,我不說,你別哭了。算了,你哭吧,小爺肩寬,予你靠。”
顧遙本就難受,一驚一嚇的,哭得更委屈了。
不知哭了多久,哭到沒力氣,顧遙才默默起身,摸索著坐到了一旁。
情緒釋放之后,顧遙恢復了些許理智,心底盤算起來。
眼下的情況,并不適合回家。跟著鄭智走,倒也是個法子,至于安危和名節——鄭智要想壞她名節,要她性命,不必抹黑、不懼某處,必會正大光明地來。
黑暗中,顧遙低聲問鄭智:“我耍性子,我的丫鬟寒香,還有我家門房張勝,想來必會擔心,先回去告訴他們一聲。”
鄭智不屑道:“等你說,早鬧得人盡皆知了!青山沒跟來,便是處理這事了。”
青山啊,那個嘴巴很能說,做事也很靠譜的少年,顧遙不再言語。
折騰了一整日,顧遙精疲力盡,晃晃悠悠地,打起盹來。鄭智察覺,將人攬在懷里,顧遙略掙扎一下,沒有離開,下意識地找了最舒服的姿勢,睡得香甜。
“臭丫頭,醒醒,下車了。”
顧遙迷迷糊糊地跟著鄭智下了馬車,踩著昏暗的燈光,走了幾步,叫夜風一吹,這才清醒了大半。四下望去,什么都不看清,顧遙問道:“這是哪?”
“我家馬場。”
“在哪?”
“玉河邊上,玉泉山腳,離阮家莊十里。”
十里路,馬車快跑起來半個時辰的事,顧遙不再啰嗦,跟著鄭智進了院。
鄭智一面吩咐人收拾床鋪,一面問顧遙:“我有話和你說,你現在聽,還是改日聽?”
“你說唄。”
意思是現在聽,鄭智表示明白,徑直吩咐:“跟我來。”
兵器房三個大字,在昏暗的燈光下,并不怎么清楚,顧遙認了好一會兒,才辨別出來。
鄭家兵器房,大得像演播大廳,末端是一處尺高的高臺。高臺長寬約莫二比三,按照座次,鋪了十來張雜色墊子。走近一看,那些可不是什么棉麻墊子,是真正的各色皮毛。別人家當衣服穿都舍不得呢,鄭家竟然拿來做坐墊,還真不差錢。
鄭智坐在下首第一席,顧遙本想就近落座,鄭智卻先一步,指著自己對面的墊子,道:“你坐那。”
“沒力氣走了,你可以來我這。”
說完,顧遙一屁股坐在最邊上的墊子上。
鄭智鐵青著臉,起身,慢步走來,附身,不落座,夾著顧遙拎到自己的對席。
蛇精病,顧遙在心底嘀咕了句。不過,方才來的路上,對于今晚的不規矩,她已經想好下策了,需要鄭智幫點小忙。這會兒,不好太不給鄭智面子,便沒在折騰,乖乖坐那。
鄭智頗為滿意,咳了咳,準備開口。光線問題,顧遙角度去看鄭智,見他臉色略紅,和白日里特別不同,再加上這聲咳,她隨即問道:“你不舒服?”
“我好得緊。”鄭智白準備了半晌,叫她打斷,頓時沒了先前的感覺,沒好氣道,“你方才靠了我一路,又被我輕薄了兩次,現下又住進我家,算是我的人了。今后,不許看那些歪瓜裂棗,只準對我一個人好。”
哇哦,這什么意思?顧遙火氣蹭蹭地往上冒。
“算是你的人?我爹這個知縣不夠看,我還是保定候認下的孫女,豈是你一句話就定的?”
我不能定,難道沈從君能定?一想到顧遙竟和沈從君有約,沈從君還千里迢迢和顧遙話別,鄭智的火氣更大。
“你氣什么?我比那個沈從君差什么?”
“你怎知沈從君?”
顧遙隨即想到自己一出客棧,就能鉆進鄭智的馬車,恍然,道:“你跟蹤我?”
“我白日里……怕你生氣,才派人守你家門前的。幸好守了,不守怎知你背著我大半夜去私會別人?”說到最后,鄭智覺得自己特別理直氣壯,又道,“我剛才說的,你記住了沒!”
“什么?除了什么算作你的人,別的沒注意聽。”顧遙故意道。
鄭智忽然覺得自己打算娶顧遙的決定,沒準,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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