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武安侯鄭能,在兒子親事后的第九日,便返回了宣府,帶著侯夫人江氏。
送走二老,顧遙回房犒勞鄭智:“我爹那里,是不是你去勸說的?”
鄭智表示否認:“是岳父自己想明白的,我不過陪他聊了一會兒。”
也就是說,還是出力了。
說到這,鄭智擁著顧遙,感慨道:“我和大哥都挺幸運的,我是最幸運的。”
顧遙趴他身上,悶聲道:“好好的,哪來的說頭?”
鄭智不肯說了。
在看過岳父和岳母的疏離,看過父親和母親二十年的隔閡,眼見二哥和二嫂不是爭吵便是互不搭理……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能娶到和自己有話說的顧遙,他覺得很幸運。大哥雖不及自己幸運,但是,他們用了最短的時間,便形成了如今的默契,也是極好的。
看著一身紅衣的顧遙,鄭智再次確認:“你,真不給姨娘守孝?”
“我給她守過了,守足了二十七個月。”
是你說不守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是夜,顧遙無比后悔如此回答。鄭智根本就是一只喂不飽的狼崽子,別的事他都可以讓,唯獨這事,無論如何都不肯退讓。
武安侯夫婦離開前,孟世子一行,與顧家、鄭家談好“對月”之事,先一步離開了順天府。十一月初十,顧遙鄭智,在孟瑄的陪同下,踏上了去保定府的路。
鄭智顧遙縮在馬車里互相依偎。
他們這一行,一輛雙轅大車、兩輛小車,并一小隊侍衛,很是扎眼。扎眼也沒人看,強烈的日光下,白雪皚皚的道路晃得人畜眼花。重要的是,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憐。出城十幾里了,愣是一波人沒遇到。
天寒路難行,白短且晝長。出門晚,再加出城,一行人統共走了五六十里,才到良鄉,天色便暗了下來。良鄉雖是縣,卻小得緊,城里統共一家客棧。
鄭智出口就要包下所有的房間。
這家客棧的結構,顧遙已經看過了。除了大堂,還有一個后院。后院是標準的三間兩進院落大小,上房便是正房一分為二,拆做兩間,一日需銀一兩;中房便是東西兩廂到底,一側五間,共十間,一日四百文;下房是倒坐,不僅光線不好,公廁、馬棚也在那處,氣味有些不好,只要一百文一間。
包下整個院子,紋銀十兩。
鄭智這一行,上房他們自己住。中房都是大炕,三五人一間都擠得下。他們人雖多,再賃一側的中房盡夠了。如此一來,只要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能解決的事,為何要用十兩?
顧遙忙攔道:“路雖然不好,萬一有人需要落腳,你這大包大攬的,人家要如何休息?”
梳著婦人發髻的顧遙,氣質與心理年齡更為貼近,但外表,還是有些不像。更像一個才成親,便要努力過好日子、卻又手頭緊的小娘子。掌柜的自以為了然,隨即笑道:“小娘子多慮了,這個月已是第十日了,你們還是第一波客人呢。”
這時候,一般的小娘子,大抵要不吱聲了。但是,顧遙卻堅持道:“不怕萬一,就怕一萬。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說完,悄悄地踩了鄭智一腳。
鄭智哀怨地看著媳婦,認栽,接過話茬,主動改口:“一間上房,并東側中房。”
小夫妻都改口,掌柜的沒了言語。一面收銀,一面窺了顧遙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掌柜的招來小二,仔細嘀咕了幾句。不一會兒,小二來報:“那對有錢人的少爺和少奶奶進了屋,還把房門插好了。”
果然不出所料。
哼,叫你害我少掙銀子。當著外人面落你男人面子,看他怎么收拾你。掌柜的仿佛透過了厚重的簾子,看到了顧遙被鄭智收拾的畫面,心里美滋滋地,忍不住哼起了前朝不知名的小曲兒。
曲子,他們北地里的人,打小就會的。
小曲才哼了個開頭,一陣急促地敲門聲起,且聽聲若洪鐘的男聲叫嚷著:“小二,開門,住店。”
小二開門的那一瞬,掌柜的想起了一個詞,劫后余生。這一波來了更多的人,還帶著兩副靈柩。且隊伍里頭,清一色的兵家子。各個身材魁梧、器械齊全。
“客棧的屋子,我們全包了。”
隊伍里頭,走出一面容清秀的中年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掌柜的忙道:“客官容稟,幾位前頭,已來了一對小夫妻。”
中年人似乎也沒想到這情況,小小驚訝片刻,笑道:“我們一路南下,第一次遇到有人在這天氣外出呢。辛苦掌柜的和對方溝通一下。因為,今晚我們需要共住了。且,如你所見。”
帶著棺材的人,不用想便知是扶柩歸鄉的。
可是,方才那對小夫妻已經說了,這是回娘家過對月的。新婚啊,他們能樂意嗎?
“這個,只怕不容易。”
掌柜的把情況略提了提,真誠建議:“可否另尋一處,單放靈柩?”
那中年男人似笑非笑了片刻,道:“果然,人善被人欺。那這樣吧,若是他們不同意。那我們出銀子,讓那對小夫妻,另尋住處。”
態度強硬,意思很直白:不同意,那就滾。
這是個硬茬。
掌柜的決定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做好人,忙讓人去通知鄭智和顧遙。
顧遙正在訓鄭智,聽見小二的話,鄭智巴不得出門應付,但被顧遙搶先一步。只聽她,用跟外頭一樣溫度的聲音,道:“去中房找李姓夫妻,讓他們處理。”
青山本姓李,李姓夫妻,便是青山和寒香夫婦二人。
待小二離去,鄭智少不得撒嬌、嬉皮笑臉道:“小二十年了,我習慣了這個排場,一時半伙改不回來。再說了,你存銀子,管賬,不也是為了我手頭不缺銀子使嗎?反正都是給我使的,沒差。更何況,我也是為了我們兩個。”
聽你鬼扯。
顧遙冷冷宣判:“今晚分被窩睡。”
鄭智可是有底線的人。
近一個月,顧遙沒少拿這事當由頭。鄭智認為,自己不能再這么被動下去了。當即收起笑臉,冷聲道:“顧遙,你是不是當我是傻子?我寵你前提,是你聽話。像你說的那般,我還寵你做什么?”
他不過是拔高了些許音量。
但是,客棧就這么大,前頭的人,耳力又是那般得好。所以,聽見“顧遙”這個名字,中年男人身后,走出一白衣男子。男子容顏如冰雕,俊美無濤,且又冰冷難以接近。
他一出現,中年男子主動退后。
男子越過問掌柜的,親自掀開通往后院的簾子,對著里頭,道了聲:“沈從君在此,故人,可愿一見?”
青山和寒香夫妻兩個,也認出了男子,不由面面相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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