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山之后,鄭智沈從君再次確定山里安穩,下令二十余騎策馬往堡里趕。鄭智邊走邊問一直賴在柴河堡的沈從君:“嫂夫人幾時到?”
“快了。”
鄭智不滿這個回答,因道:“十天前你就說快了,趕緊給個具體時間。今兒你再左言他顧,我便開始收你伙食費。不多,一日石糧。”
落日余暉下,白衣黑馬的沈從君,額外美麗,他不緊不慢道:“那你收唄。我不是給了你一百石了么,先吃上一百天再說。”
鄭智:……
沉默片刻,鄭智還是把話題扯了回來:“你說實話,你媳婦妹子到底幾時能到?”
沈從君想了想,慢悠悠地說了實話:“妹妹我打算讓她在家里嫁人。”
沈從心明面上只沈從君這一個親人,把她丟到太康嫁人,這是讓沈從心沒娘家了啊!哎,看來,沈從君和遙兒一樣,都是怨著父母的。區別是,一個怨的是母親,一個討厭的是父親。
頭一個消息還未消化完,鄭智就聽沈從君又道:“至于媳婦,嗯,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有了身孕,來不了吧。”
這話幾個意思!
鄭智勒馬,橫在沈從君前頭,正色道:“說清楚。”
“沒什么好說的。”
話雖如此,沈從君還是把話說了。他們兩口子去歲冬已經滿了二十七個月的孝,少不得有了魚水之歡。沈從君一面計劃遼東的事,一面計劃家里的事。他已經二十有四,年紀不小了,該有個娃了。未出正月,沈從君便北上了。但他覺得,自己那么努力,申氏短期內估計來不了……
鄭智聽了這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申氏若是真有了身孕,千里迢迢的,加上孩子年幼,少不得兩年不來鐵嶺!沈從君這無恥之徒,又對外說顧遙是他妹子。不明真相的,以為他是巴結孟家,故意說的妹子。鄭智與顧遙兩個卻知道,顧遙生母便是沈從君繼母。禮法上說,兩人本就是兄妹。
嫂子不在,顧遙這個做妹妹的,照顧下兄長的日常起居,無可厚非。
鄭智心里堵了一路,進堡前對沈從君道:“回頭叫人把那五百石糧食拉回來!”
他這般說,便是準備一直養著沈從君了。沈從君跳了挑眉,笑道:“不錯,情緒控制能力進步很大,竟然沒有發怒,不錯。糧食我會還的,不過,不急,年底的。”
至于這會兒,不好意思,真沒有,糧食叫我做別個去了。
啥啥都是不急,鄭智懶得理他,下馬去看媳婦。
最近小家伙在顧遙肚子里開始鬧了,他得回去和兒子玩玩。為何是兒子?因為,鐵嶺條件太差了。整個孕期,顧遙的吃食都比較簡陋。鄭智不希望閨女受苦,從娘胎氣,就不想要閨女受苦。所以,他堅定地認為,顧遙肚子里一定是個男娃,生命力會很強的男孩。
大步流星的鄭智,忽然駐足。追上來的墨童,看到陌生的馬車車隊后,快步上前問車夫:“你們是何家的人?”
車夫立即恭敬道:“回兵爺,是何家的。”
墨童皺眉問:“到底是何家?”
車夫再次回答:“是何家的啊。”
鄭智聽了這無語的對白,上前道:“何福何舉人之家?”
車夫道:“是那個何家,但不是舉人,是何進士了。”
鄭智頷首,繼續前行。
沈從君追了上來,問:“你怎不繼續問了?”
“這么大架勢,只怕宋海棠來了。宋海棠到的話,何福那個妻奴,哪有不到的?哎,媳婦又要被搶了。”鄭智一臉愁容。
好巧不巧,何福和他一個觀點。鄭家小院,何福一面帶著閨女在菜地里玩耍,一面哀怨地看著宅子,不知在想什么。何大妞比七七還大半歲,這會兒走得相當好。小姑娘不及母親眉眼精致,但也很可愛。
鄭智的心,一點點痛起來。
何福回頭,見著他,立即拱手見禮,兩人便在外頭聊了起來。何福榜上有名,但是是同進士,庶吉士他直接放棄了,帶著妻子女兒榮歸故里。哪知才到家兩天,便收到了顧遙送來的信。宋海棠二話不說,四處添置東西,一切安排妥當后,直接北上。
鄭智了然,道:“你還未開始選官?”
何福“嗯”了聲,解釋:“海棠說家里不差那點俸祿,選官不著急,有好地方再去。”
鄭智輕嘆,不滿道:“兄弟,能不這么聽媳婦的話嗎?”
何福道:“為何不聽?我家祖母,爹娘都說海棠旺夫。自認識了她,何家一日好過一日,聽她有什么不好?”
鄭智無言以對。
“那她為何來鐵嶺?”
“不是顧姑娘讓的么?”
鄭智沒好氣道:“我媳婦怎會有這么大魅力?”
何福不說話,意思很明顯,有啊。
事實則是,宋海棠和顧遙低聲道:“幫你是順手的,鐵嶺是我老家。我所有的本事,都是在屯子里學的。我來,是要回饋,我記得它每一處地貌。”
顧遙并不介意她這么說,但是,對于最后一句,她是持保留意見的。笑了笑,顧遙道:“我曾經以為自己很熟悉順天府,結果,我都不認得。鐵嶺,或者說柴河這里,你瞧了才知道。累么?不累的話,明兒就安排人帶你四處看看。”
“來都來了,不著急的。給我安排個住所吧,我預計待到明年秋收。”
好家伙,一待一年多,是不急。
何家小院很快開始建造,三間正房,東廂六間廂房,西廂空著種植。何宅起房時,鄭家的院子順便加蓋了四間廂房。因太康來信,申氏有孕,暫時不北上了,沈從要在鄭家常住了。廂房東西各兩間,沈從君住進了東廂。西廂,則是留給未出世的孩子。
宋海棠帶來了許多的種子,但是,柴河沒有足夠的耕夫。宋海棠的本事,朝廷都認的。她才來三日,便改了沈從君定下的牧場區域,獲得了鐵嶺衛境內蒙人的夸贊,沈從君不得不服。
一聽宋海棠說沒有足夠的耕夫,沈從君立即道:“你要多少?我從別的衛所給你調。”
宋海棠拒絕,并道:“有顧遙在,衛所的將士該訓練就訓練,首要任務是戍邊。我的意思,教本地人種植。”
沈從君下意識地是拒絕的,并道:“鐵嶺境內的本地人,并不是漢人。”
“我知道啊。但,那又怎樣?喊人也好,蒙人也好,女真人也好,只要在大明的境內,便是大明的子民,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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