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家的婆子客氣地說道:“五姑奶奶,我們夫人邀您過府坐一坐。”
顧遙則親切地問著:“姑姑可還好?”
婆子答:“夫人旁的倒還好,只是等不到孫子,有些著急。”
蹇荃尚主,尚了安慧郡主,只是永樂皇帝最近三年打了三場仗,一沒功夫,二沒銀錢來嫁長孫女。蹇張氏便和戶部尚書一樣著急,這仗啊,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顧遙不由想起家里的“高齡”光棍顧清商,和蹇荃還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啊。不過,蹇荃起碼還得等個兩三年,已經出孝的顧清商就不一樣了,時時刻刻可以娶親。
次日,顧遙依舊帶著閨女出門,待到了蹇家,蹇夫人便讓人帶著七七去外頭玩,顯然是有事要和顧遙說。七七早習慣了這種模式,早有準備,讓婢女取出針線,竟做起活計來。蹇家婢女們好奇地圍了上來,七七也不藏著,大方地給大家看,同時道:“我手拙,少不得多練練了。”
謙遜的口吻,卻被那自豪的小模樣出賣了。尤其是,到別個夸贊她時,她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便更明顯了。
屋里,蹇夫人問顧遙:“你爹可說何時復起了?一家人,有什么要求,趁老爺還在位置上,只管開口。”
蹇義六十有二了,稱霸吏部二十年了,誰知道還能在位幾年?
顧遙則道:“年前我送年禮的人回來說祖母的身子不大好,爹爹暫時不準備復起,我是很支持的。仔細回想,祖母這一生,與夫婿兒女共在一處的時間極少。期間苦楚,若非親生經歷,又哪能知道呢?我也是這兩年,因三爺總不在家,才懂了祖母一兩分。”
蹇夫人心中一酸,眼淚差點落下。
可不是么!母親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滿打滿算不足一年;辛辛苦苦養大了自己和弟弟,結果自己遠嫁、弟弟外放,十年八年不得見是常事。盡管如此,老人家總是惦記這個惦記那個的,唯獨不曾惦記自己。
“不復起便不復起吧,老爺身子骨好得很,不著急。”蹇張氏對顧遙,也是對自己如是說到。
盼望著母親和夫婿都長命百歲的蹇張氏,在六月里便收到了太康的訃告,顧家長房的老夫人,去了。蹇張氏直接哭暈,更因為心疼,臥床不起,闔府人安慰都不好使。
那是親娘啊!
顧遙換上素服,去了蹇家。
“姑姑……”
被蹇荃請來安慰蹇張氏的顧遙,嗷一嗓子哭了出來,嚇了蹇荃一跳,引得蹇張氏跟著放聲痛哭。蹇張氏邊哭邊道:“我先前便該回去一趟的。”
這話不過是白說。
不說蹇張氏能不能脫開身,便說她已經過繼給了張家的身份,去祭拜老夫人不合規矩。
顧遙引得蹇張氏哭了一場,效果異常得好。蹇張氏雖然還難受,卻已能漸漸掙扎起身,并在顧遙的忽悠下,準備去護國寺給顧老夫人點上長明燈,愿她來世平凡安樂,不受今生的離別苦。
宋海棠知道后,來看望守孝的顧遙時,好奇道:“你怎也信這個了?”
“為何不信?因為相信,才有盼頭,不是么?”
宋海棠無言以對。
顧遙又道:“姑姑點了長明燈,每天祈禱的是,要祖母來世做她的女兒,她要寵祖母一輩子。你不知道啊,聽到這句話,我都差點崩潰了。唯一不賴的結果,自從有了這個盼頭,姑姑總算緩過勁來了。這人呢,總歸還是要點盼頭的。你眼下,是不是沒有需求了?”
“怎么可能?”宋海棠翻了白眼,道,“當初圖賺點小錢方便,買了燈市口的宅子,但這里并不適合居住。接下來,我們兩口子的愿望,便是在西城、北城、南城,各添一座宅子。”
顧遙目驚口呆,撫摸著胸口,以慶幸的口吻道:“還好還好,總算沒說在皇城添個窩。三座宅子,便是三間三進,也要不少銀子呢,大愿望呢。”
宋海棠不欲別個知道自己的家底,笑了笑,轉移話題:“那你的盼頭是什么?”
“晚你一步嘍,闔家團圓。”
婆家基本都在順天府,顧遙期許的不過是娘家罷了。顧佑復起總要一段時間,唯一可以期待的,便是這一場大事過后,楊家必定復起,顧珍能入京。
當年一個院子里住了四五年,不提姐妹親情,就是舍友,也處出了感情。
宋海棠見顧遙目露思念,還以為她想鄭智了,便道:“已經六月份了,最多還有半年……之后,很長的一段,想是都沒有戰事了。屆時,你就不需要忍受這離別之苦了。”
“哦,你誤會了。習慣了男人總不在的日子,我倒覺得蠻好的。”
“我記下了,下次見到鄭智會提醒他,提醒他不定期離家出走,讓你覺得好。”
“你挑事啊!”
宋海棠把故作暴起的顧遙拍了回去,道:“好了,我回家了,回家繼續戰斗。”
宋母,終究還是把唯一的兒子,丟給了宋海棠。恢復正常的宋海棠,戰斗力很強。接管弟弟不到一個月,就把弟弟逼回家三次了。
宋小弟直言受不了姐夫的“嚴厲”管教,但是,天地良心,何福真的是看在妻子的份上,才盡心盡力地教小舅子的。宋海棠每次想起這個烏龍,總是笑不可仰,實在是,太歡樂了。更歡樂的是,她發現虐待,哦,不是,是教育弟弟,是件能讓人解壓的方式。
尤其是當她想讓弟弟給兒子做反面榜樣時,便特別開心。
親兒子舍不得動手,親弟弟沒啥不舍得的。但凡兒子有和他舅舅一樣的表現,他舅舅必定會被揍得極慘。之后,宋海棠在去告訴兒子:“不按照娘的要求做,就是你舅舅如今的模樣!”
事實證明,自打不服管教的弟弟來家里后,兒子乖巧了很多,宋海棠表示,吾心甚慰。
這一日,正在給路夫人做衣裳的顧遙,聽聞路確夫婦登門,立即放下針線去接人。
“天氣這么熱,你們二位有事,叫我過去便是了。”
倆人都沒有時下不接待守孝期人家的觀點,顧遙才有此一說。路夫人忙道:“我沒事,是你老子找你,我不過是個陪襯。”
路確示意顧遙遣褪下人。
顧遙猶豫不定。她和路確雖是親父女,但別人不知道啊!外邊傳言已經很過分了,再在鄭智不在的時候,倆人一處待著,還不知道人家怎么說呢。
路夫人似乎知道她的擔憂,便道:“我也留下來的。”
看路確表情凝重,顧遙少不得遷就一二,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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