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月受罰后,白靜好吩咐春曉去蘭苑回話,又命春時請郎中。
夜深后,暖月避著院中婆子進主臥磕頭,她為白日里大小姐的袒護而感動,“都是奴婢不中用,連累了大小姐。”
白靜好讓她起身,嘆氣道:“你本是含飴堂里的,跟在老夫人身邊,向來有體面,可我這里當差后卻受了好些磨難,說到底是我連累了你。”
暖月連忙道:“大小姐言重了,奴婢是個輕賤下人,當不得您這樣的話。”
白靜好笑笑,問她身上可還疼。
雖是做了措施,但幾十板子打下去,免不得要遭罪。
暖月搖搖頭,回道:“不疼了,謝小姐關心。”
“快回屋休息吧,這陣子你就不要當差了,若想回去看你爹娘,等過兩天后你能下地,我讓人送你回去。”
暖月千恩萬謝的退了出去。
喬媽媽端了蓮子羹進來,邊遞給她邊語:“這蓮子還是前陣子老夫人命人在荷花池里收來的,方才特意讓冷星送來。我讓人熬了碗,小姐嘗嘗。”
白靜好應道:“今日的事情她肯替我出面,我就很高興了。”
“老夫人心里明白,是二小姐無事生非,所以特意來安撫您的。”喬媽媽笑著又說:“大夫人母女,在她面前是都不得寵了。”
“但還有秦家。”
聽白靜好這樣接話,喬媽媽嘆息:“宗譽侯府歷經百年,爵位世襲,雖說比不得那些遠駐外地的藩王得勢,但圣上看重這些勛貴人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我自然知道這些閨闈手段是撼動不了秦家的,況秦家不倒,她們母女總是自在的。”白靜好語氣頹廢,如今的形勢,和秦柔與白錦瑤早就勢同水火了。
“小姐清早吩咐春時把青隴縣主的點心送去含飴堂,不正是提醒老夫人顧念東宮在六王面前的顏面嗎?”
“媽媽瞧出來了。”
白靜好心思被道破,便如實道:“論只是因為我,以老夫人的性子,頂多事后道幾聲心疼,又怎會愿意親自走一趟蘭苑?但這件事的起因是縣主送來的點心讓二妹妹食后犯了不適,若深究下去,在六王面前捅破,總是不好的。”
喬媽媽點點頭,遲疑道:“倒是二小姐,她絲毫不顧及衛家。”
現在秦柔母子三人的心思都在六王府上,又怎可能去惦念聘娶了沈家表姐為太孫妃的東宮,自然更不會在乎衛家人的體面。
過了兩日,沈世開上門。
老夫人明白他的來意,也心疼外孫,讓人喚了白靜好到含飴堂,又特意借午睡留他們在廳里說話。
外祖母剛走,沈世開就著急的問她:“靜好妹妹,你怎么樣了,聽說前不久你身體大不好,現如今可還要緊?”
“多謝表哥掛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見她疏遠有禮,沈世開眼神微黯,解釋道:“那日我聽珩表兄說你,”他停頓了頓,將本來要說的中毒改成了重病,“說你重病,我憂心如焚,恨不得立刻來看你,但家中有事,委實走不開。”
他聲音漸輕,帶著自責與愧疚。
白靜好淺淺應話:“都只是小事,過去了。”
“不是小事!”
沈世開忽然急聲,站起身道:“你閨中遇險,定是害怕極了,連珩表兄都怪我知情不來,你自然也要怪我的。”
白靜好搖頭,語氣認真:“表哥想多了,我沒有怪過你。”
她說完,捧著桃花新瓷的茶盞小口小口啜飲著。
沈世開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喃喃的問:“你怎么會不怪我,你為什么不怪我?”
白靜好抬眸,正迎上他滿是不解的視線。
見沈世開這般執著,白靜好不答反問:“我生病又不是表哥的錯,為什么要怪你?何況,姑姑已經派人來過府里了,我責怪你做什么?”
不提婚事,亦是親戚,白輕萍倒沒忘了場面功夫。白靜好被發現中毒后的第二日,將軍府就有體面的婆子送來了好些稀有藥材。
她這一病,品梅軒小庫房里的良藥都快趕上府里前院的藥房了。
但沈世開見她這般無所謂的模樣,心里更加郁悶,提醒道:“可我、我們是訂了親的。我身為未婚夫,你病重卻沒來看你,你應該怪我的……”
白靜好有些不耐了,擱下茶盞,看著他說道:“表哥,這世間這么多人這么多事,哪有什么應該不應該的。真要論起來,我在自己家里出事,難道就應該嗎?”
“你、你怎么這樣說?”沈世開眼神受傷,帶著幾分陌生。
“事實如此。我若只是因為你沒來看我便生氣,責怪于你,難道就能改變當日我的處境嗎?你來了,莫不是會替我向自己的舅家發難,替我做主還是怎么?”
見對方怔然的瞅著自己,白靜好繼續道:“既然不會,那你來與不來又有什么區別?所以,責怪你除了讓我自己不舒心外,并不會有什么用處,我又何必非要怪你?”
她道得如此明白,沈世開僵硬的站在原地,本想辯說幾句,但終究不可不認她所說的是事實。白珩悄悄告訴過他,事情是秦舅母做的,自己身為外甥,難道晚輩還能去苛責長輩的不是嗎?
他不能。
來與不來,并不會有什么區別。
好半晌,他又費力的出聲:“但我如果來看了你,在你病中陪著你,你難道不會高興?”
白靜好似聽了笑話般莞爾,笑得那樣艷麗奪目,眼神更是透徹得明明白白,聲音卻寡淡冷漠:“我當時只想著活命,高不高興有什么重要的。表哥,我不是小時候那個被二妹妹搶了東西就偷偷哭尋求你安慰的白家大小姐了,人在困境里待得久了,是會變的。”
沈世開語噎,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尚書府,滿腦子都回繞著靜好妹妹最后的幾句話,她的意思是現在已不需要自己了,是嗎?
又過了幾日,白輕萍怒氣沖沖的上門,直奔品梅軒。
看見白靜好,她劈頭蓋臉的就狠狠罵了一頓,“你與我家世開都說了些什么,那天他滿心滿懷的來看你,回去后就關在家里不思飲食。我兒這樣精神的人物,活生生就被你氣病了,你倒是給我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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