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寧峰頂。
暮笛在洞內生起了一堆火。只要見火勢稍微弱了些,他便要添一把柴。柴是在洞穴的干燥地方拾來的,其實他完全可以用靈力變出一大堆來,偏偏固執地認為靈力所幻哪有親手拾來的好。
他不知道這山洞能否生火,至少從他進洞至今便沒見過羌鰭在這里頭點過火苗。哪怕月芝想要做吃食,羌鰭都是讓她借著靈力搗騰。
管他呢,人比這破山洞重要。
經過反復添柴,火堆終于燒的又紅又旺,暮笛這才勉強舒心,走到床頭坐下,目不轉睛地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人兒。
一縷青絲搭在了月芝蒼白的臉上,他抬起手,替她輕輕撥到了耳側。
伴著一聲吐息,那才舒展開來的眉頭又擰到了一塊。
暮笛在想,若是之前他晚去一步,是否現在便是陰陽兩隔了?
他不禁一個哆嗦,這個想法,未免太可怕。
其實在把月芝趕出山洞時,他便后了悔。洞外是令大小妖怪聞風喪膽的冰天雪地,她又孤零零的無處可去,若是遇到了危險,她該怎么辦?
所以在羌鰭走后,他便緊著一顆心慌張地跑出去尋。
循著月芝所到之處殘留的氣味一路向前,他找到了她。看到的卻是蜷縮在雪堆里,被凍得奄奄一息的人兒。
那一瞬,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心臟也似被卡在狹小的瓶頸。那不愿被憶起的惶恐與害怕隨著心臟的抽痛越放越大,越來越清晰。
他揪住疼痛的胸口,痛苦地跪在了地上,殘忍又血腥的記憶一波又一波的沖擊著他的大腦,將空白填滿,令他無法呼吸。
終于因忍受不住而倒地,卻在那一瞬,透著勉強微張的眼眸再一次看到了月芝的存在。
這個傻瓜,就這么睡著了嗎?雪地里冷,再怎樣也得回去睡啊!看樣子,還在生我的氣啊?罷了,本就是出來尋她的,不把她帶回去,我又怎能心安?!
抓住一把白雪抹在了臉上,雪的寒涼使他清醒了不少。他咬牙從地上撐起,使勁兒呼吸讓自己鎮定。
凝神靜氣,呼吸漸勻,恐懼緩緩消散。閉眼再睜眼,猛地一個飛步閃到月芝的跟前,將她打橫抱起,幾個騰躍,便回到了山洞。
他把凍僵的月芝平放在床上,拼命地往她身體里輸靈力,嘴里還一個勁兒地念叨,醒來,不許睡,方才準備的吃食尚未端來,你怎么可以偷懶睡著?
不是生我的氣嗎?不是想要與我討一個說法嗎?你現在就這么不負責任的睡著算怎么回事?難道之前對你的種種折磨,你都作罷了嗎?
只是到了最后,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叨叨卻變成了祈求。
月芝,求求你,求求你醒來,不要睡,不要拋下我一個人,獨自偷偷地睡。那般如萬蟻啃噬的痛,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求求你……
滴,嗒……
接二連三落下的淚水打在月芝蒼白的臉上,發出了極其微弱的聲響,暮笛不由一驚,猛然拉回了思緒,慌手慌腳地擦去了眼中的淚水。
不就是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她的存在,將她視為生命中的一部分嗎?怎的還落淚了?
呵,還真是出息不到哪里去。
起身往床外頭走了不過幾步,暮笛想了想,又再次回到床頭坐下。
這一回,他托起月芝安靜平放的手,握在了手心。
尚好,尚好,體溫已經恢復如初。再探一下脈搏,亦是平穩如常。
那擰著的眉頭啊,終于可以完全舒展開去了。
洞外的風聲刮的呼呼作響,洞內的火堆燒的噼里啪啦。
不知何時,暮笛離開了床頭,盤腿坐在火堆邊上,盯著紅紅的火焰發呆。
甚至隔著噴的老高的火星看著床上的身影自言自語,“月芝,你說我究竟該拿你怎么辦才好?我走的是一條不歸路,跟著我,除了數不盡的危險和磨難,我給不了你任何的幸福與安寧。正是如此,我才會對你百般刁難千般折磨,想盡辦法逼你離開,偏偏你的固執讓人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啊!”
“大人,大人!”
聽見焦急的呼聲和急促奔來的腳步聲,暮笛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羌鰭?你可算是回來了!”
奔近后,羌鰭并未答話,而是三兩下熄滅了暮笛辛苦燒起來的火堆,隨后便是一陣不留情面的責罵,“你怎可這般糊涂,在山洞里生起了火來?你可知一旦生火,這白煙飄出,我們的行蹤就被暴露了!到時北凌天帶領妖界兵將圍堵咒寧峰,將你我捉拿便成了輕而易舉之事!你這么做,是在自尋死路!別大事無成,倒先把自己給葬送了!”
“你不是說這咒寧峰是妖界忌憚之地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北凌天會尋來?要知道,此事我可是親眼所證!我想,沒有哪個妖怪會蠢到上咒寧峰送死!”
說罷,暮笛便將目光移到了依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月芝身上。
羌鰭瞪眼望去,不免覺得吃驚,難道在他離去的這段時間里,他便對月芝動手了?
哼,還真是夠冷血的!
不過這也不是壞事,要想成大事,就必須如此!什么兒女情長,你濃我濃,此種虛無縹緲之物,根本不需擁有!
“大人下手還真是快!想來這小狐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現在除之,亦是絕了一大患啊!”羌鰭斜嘴一笑,接著拱手奉承:“大人睿智!”
暮笛擺擺手,道:“先莫要說這些無用之話,既然你說我們的行蹤已被暴露,那便趕緊想辦法轉移!越快越好!”
“是,屬下這就去辦!”
羌鰭一走,月芝便悄悄地微睜了眼睛。他們的這番對話被剛剛蘇醒的她一字不落的聽進了心里,偏偏她沒有聽見暮笛作出任何解釋。
是不是,他默認了羌鰭之言?用刺耳錐心之話將她逼出山洞,為的就是想讓她死,好讓她永遠閉嘴,無法透露他們的秘密?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把她從雪堆里救回來?
難道說……
思及至此,月芝不由偷偷拽緊了里側的拳頭,那平整卻鋒利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手心,直到失去了痛覺,她才不動聲色的繼續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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