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客機直沖藍天。
沒有導航,沒有信號塔,沒有空中調度,這大約應該是自靈氣大爆發以來,人類第一架重新升空的大型民航客機。
坦白說,風險巨大。
除了客機上擁有此前無數次的飛行記錄可供參考方向,和駕駛員、副駕駛員都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手之外,這一趟飛行,全然沒有其它的保障。
升空無比順利,機場周圍幾公里之內的范圍,經歷過幾個月的驅趕,已經成為附近生存的異獸們的禁區,沒有什么異獸會在飛機升空的過程中來搗亂。
飛機順利升空之后,反倒是極為安全了。
平流層的高度,已經基本上不會碰到什么鳥類。
天空碧藍如洗。
說來諷刺,隨著人類的大規模死去,所有的人類文明活動,近乎在同一時刻全部停滯之后,每天的天都是藍的,空氣一天比一天更清新。
能見度極高。
坐在飛機上,有不少人都表現出一定的不安與煩躁——這跟和平年代坐飛機出行,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身處萬米高空,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即便他們要么是修靈者,要么是一身裝備的戰士,也只有等死的份兒。
不過還好,飛機的確是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
而現在的航線,已經沒有了任何同時起飛的飛機,所以,這架客機可以以一種完全不受限的速度飛行——從升空開始,也就是大概四十來分鐘,駕駛員已經通知,大概快要到昀州市的地界了。
幾百公里,開車的話,就算高速公路一路通暢,也得少說兩個小時的路,對于飛機來說,連一個小時都不到,就已經到了。
然而,降落是個大問題。
兩位駕駛員中的主駕駛員是特意挑選的,此前經常飛這條航線,甚至已經飛了十幾年的老手,在失去信號塔和導航的情況下,他仍然準確地找到了昀州市的機場所在——這肯定是最適合降落的地方。
然而,飛機緩緩降落之后,在昀州市上空靠近機場的地方盤旋了幾圈,最終還是選擇了再次升空——甚至不需要儀器探測,僅憑肉眼,駕駛員,以及呆在駕駛室的趙子建,就已經發現了京鳥的蹤跡。
從飛機的舷窗看下去,摩天大樓比積木還小,街道如棋盤一般。
至少有十數只京鳥發現了天空中這架大型客機的動靜,它們幾乎是在第一時刻紛紛升空,駕駛員的第一反應也是趕緊操控飛機向高空拉升。
其實仍在兩三千米的高空,但京鳥的羽翼巨大,升空速度也極快。
這是此前就已經推測出來的情況。
然而,駕駛員是肯定不敢繼續下降了,因為隨時可能面臨京鳥的攻擊——以這種大鳥的攻擊力而言,飛機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
但是在這樣的高度,兩三千米的高空,趙子建也并不確定自己跳下去就真的沒事兒。
事先做過這方面的另外一個預案,那就是一旦發現機場無法降落,就向昀州市周邊去,尋找一段寬闊的大直路來迫降——確保人員都能安全的抵達地面為第一,至于迫降之后飛機能不能完好,并不重要。
反正不管是昀州市還是明湖市,飛機還多得是。
但這個時候,完全沒有給駕駛員更多地操作時間,京鳥們已經升空,表現出了遠比明湖市那邊的京鳥要更加旺盛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攻擊意愿。
趙子建趴在窗戶上往下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大聲道:“保持在三千米左右的高度盤旋,給我三分鐘的時間。三分鐘!”
說完了,他回到乘員艙,大致掃了一眼,再次叮囑,“都系好安全帶,帶好降落傘了吧?最后檢查一遍!”
大家各自檢查一遍,很快就亂糟糟地回應。
有些人聲音相當緊張。
趙子建再次掃視一眼,沒有二話,忽然走到舷窗附近,手肘輕易地一下敲碎了一大塊玻璃,巨大的風一下子抽起來——即便是系著安全帶,很多人的身形還是被這巨大的吸力拉得往外飛了一下。
趙子建饒是做好了準備,還是被這股吸力拉得差一點兒就直接飛出去。
不過很快,也就是兩三秒的時間,吸力消失,呼呼的風無比巨大,吹得人睜不開眼,甚至已經分辨不清到底是從里往外吹,還是從外往里吹了。
趙子建單手把住舷窗,一躍而出。
雙腳在飛機的機身上一蹬,他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地彈射出去三四十米遠,然后便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大概在兩千七八百米的高空,如果就這么跌下去,別說正常人了,就算是趙子建,實在也是九死一生。
飛機盤旋掠過,飛機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是靠著舷窗的,雖然不敢解安全帶,卻無不是趴著窗子,瞪大了眼睛地往下看。
趙子建近乎呈直線一般地向下飛速掉落。
每個看到的人都緊緊地皺著眉頭。
這幾乎是必死的局面。
不過幸好,這個時候,昀州市本地的京鳥們沒有讓趙子建失望。
幾乎同時有五六只升空、并向客機迫近的京鳥,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趙子建的存在,于是有三四只都在第一時間轉向,沖向趙子建。
趙子建瞥了一眼其中一只頭部羽毛呈朱紅色的有點怪異的京鳥,然后目光從其它幾只身上瞥過一眼,短刀忽然出鞘。
一只京鳥平展雙翼,借著風勢,速度飛快地沖過來。
其喙正對著趙子建下落的方向。
這一下如果被它撞上,哪怕是趙子建,怕也會被它直接撞穿。
然而,眼看雙方還剩下十幾米的距離,趙子建一刀揮出——完全無可借力,身在半空、急速墜落,已經完全失重的趙子建,完全是憑借著自己的腰力,勉強掌握到一點墜落中的身體平衡,然后又穩又準地揮出了這一刀!
力道卻頂多只剩下一半不到。
完全談不上狠字。
可即便如此,那只京鳥還是被面前猝然襲來的一道閃電般的光給一下子劈成了兩半——兩千多米的高空中,一道血雨驀然噴濺開來。
它急速前沖的身體已經分成兩半,卻仍然保持慣性,向前沖來。
趙子建深吸一口氣,間不容發之際猛然提起渾身上下所有的能量,讓自己的身體在高空之中停滯了大約十分之一秒!
當然,所謂停滯,其實也只是延緩下墜而已,以他的能力,在完全無處借力的情況下,還不足以對抗高空之中如此驚人的重力加速度。
但就這一緩,已經足夠了。
那直到身體被劈成兩半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的京鳥的兩半尸體,都正正沖擊到趙子建的身下——趙子建終于找到了第一個可以借力的地方。
他的腳尖重重地點在那京鳥的一半身體的脊背上。
那半邊尸體立時就筆直地急速下墜,而趙子建的身體卻驚人地一下子彈跳而起,并正好地躍升到了那只同樣正急速飛來,還沒來得及調整姿態轉彎的頭部有一大片朱紅色羽毛的京鳥的斜上空。
那京鳥親眼見到自己的同伴被這個人類一刀劈成兩半,此刻又忽然來到了自己的頭頂,頓時下意識地驚叫一聲,翅膀緊急一屈,就要緊急下墜。
但已經晚了。
趙子建的身體正好跳到了它的后背上。
他看都不看,僅憑剛才的記憶和直覺的判斷,反手就是一刀。
另外一只在如此快的速度的情況下同樣還沒來得及調整姿態和方向的京鳥,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倉促的驚叫,卻在叫聲剛起時便已經應刀而落。
一刀揮出,趙子建根本來不及去看自己的成果,快速向前飛掠幾步,站到了那京鳥的脖頸、脊背與翅膀的交接處。
直到此時,第四只正在快速迫近的京鳥才終于發出一聲驚叫,緊急調整姿態,斜向一旁飛了開去。而趙子建身下的這只京鳥,也是驚恐之極地大聲驚叫不止。
“京……”
身在兩千多米的高空,京鳥的飛行速度是如此之快,正常人就算落到京鳥的脊背上,也是根本就不可能站穩的。
風太大了。
但趙子建卻站得穩若磐石。
忽然,他左腳猛地向下一跺,那京鳥吃痛兼無力掌握平衡,不得不被迫一下子變向,斜向下飛掠而去——于是,它正好臨到了那只正在倉促逃避的京鳥的上空。
毫無疑問,兩只大鳥的飛行路線在半空中隔著十幾米的上下高度交錯的那一瞬間,趙子建又是忽然一刀揮出。
一股血箭當時就從那京鳥斷掉的脖頸處噴了出來。
它的腦袋急速墜落,身體卻又向前飛了足足幾十米,才終于失去平衡,翻飛著向下墜落了下去。
而直到這個時候,事實上才只不過過去了二十秒不到的時間而已。
大型客機已經飛到了至少幾千米之外。
四只直接轉向來攻擊趙子建的京鳥,已經三只被斬落,還有一只,暫時成了趙子建的座駕,但還有更多的京鳥,正在銜尾追擊那家客機。
飛機上靠近這一側的舷窗旁,至少十幾雙眼睛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的遙遠半空——他們一個個的嘴巴,此時都張的老大,一副合不攏的樣子。
京鳥們正在追近飛機。
趙子建忽然邁步,沿著京鳥那并不算粗大的脖頸,站到了它的腦袋上方——烈風振衣,獵獵作響。
京鳥猛烈擺頭,想要把趙子建摔落。
但趙子建不但站得穩如磐石、絲毫不受它的動作影響,這時候還彎下身子,一把揪住了它頭頂的那片朱紅色的羽毛,猛地向斜向上的方向拉了一下。
京鳥吃痛,本來正在斜向下飛,這時候卻不得不被迫向上拉升起來,很快就追著那批京鳥和客機的方向,追了過去。
它的速度明顯比別的京鳥更快了一些,以至于盡管過程中充滿了對抗,但在一把羽毛的掌控之下,它還是載著趙子建,飛速地追近了那群京鳥。
大型客機上,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頭,忽然就響起了一陣驚天的歡呼聲。
皆因趙子建不但剛剛在半空中斬落了三只京鳥,此刻還蹲在一只碩大京鳥的腦袋上,指揮和控制著它飛近過來,實在是太過于震撼人心。
眾人的歡呼聲未落,半空之中,趙子建的屠刀已經再次揮起。
一刀一個。
幾秒鐘的時間內,三只或被砍掉了半邊翅膀,或被斬掉了小半截身子的京鳥們,紛紛慘叫著向下墜落。
而其它的京鳥,終于放棄了面前已經近在咫尺的目標,紛紛驚叫著向旁邊飛了開去——然而趙子建居然操控著腳下的京鳥,直接追了過去。
這一刻的他,只留了京鳥腦袋上蹲著的背影給機艙內的人,但看在眾人眼中,卻雄偉如天神下凡一般!
短短一分多鐘之后,他“乘坐”的那只京鳥,又再次掉頭飛了回來。
終于靠近了客機,甚至已經能勉強與駕駛艙里的駕駛員四目相對的時候,他擺了擺手,示意,“跟我走!”
然后那京鳥便忽然折向斜下方飛了過去。
飛鳥在前,飛機在后。
此時的乘客艙里,看清趙子建乘坐著京鳥為飛機引路的英姿之后,不由得再次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與眾人的歡呼聲相伴的,是趙子建身下那只京鳥哀哀的、憤怒的,與不甘的悲鳴。
。九天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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