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二刻,程衍帶著辛夷走在回府的路上,后者瞧著這陰沉的天,用有些抱怨的口吻說道:“少爺,咱們作何不乘馬車回去,辛苦走這一遭。”
“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程衍目視前方,一臉霸道冷漠的說道。
辛夷露出些古怪和無奈的表情,認命的小雞啄米點頭:“您是主子您是主子。”又以為那人聽不到的小聲嘟囔,“誰叫您投胎投的好。”
程衍耳尖,將這一切聽了去。
“投胎投的好。”
他斜睨著辛夷:“也是我的本事。”
辛夷沒想到程衍聽到了,嚇了一跳,趕緊橫邁一步離的遠些。
“少爺這話就是不講理了,投胎這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他離得遠了,底氣也足了些,“要是我自己能做主,我…”№Ⅰ№Ⅰ
程衍負手:“你怎么?”
辛夷左右瞧了瞧,確定不會有別人偷聽,這才挺了挺胸口說道:“要是我自己能做主的話,我就投到那上京的高墻窩子里去,做老楊家的人。”
程衍的表情融在這黑夜里,沖辛夷招了招手。
“來,你上我跟前兒說來。”他道。
辛夷哪里敢,上次被他擒出來的淤青還沒消,他必須得有記性。
“我不。”
“過來。”
“我就不。”
“給我過來。”
“不可能。”
“你…”
程衍今天不知道哪里來的耐心,和他推拉了許多句,只是這最后一句沒說完,袖兜里忽然發出一道強烈的金光,伴隨著瞬間產生的極熱。№Ⅰ№Ⅰ
辛夷瞪眼:“少爺,您的袖子!”
早在那金光出現的同時,程衍就將那卷軸甩了出來,來不及等那金光和炙熱感消退,他便皺眉將其飛快抖著展開。
辛夷知道自家少爺有這么個卷軸,但他一直不清楚來由和作用,見程衍盯著那卷軸目不轉睛,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想看一眼。
只是當他伸脖子過去,那卷軸卻是一面空白,什么字跡都沒有。
程衍知道他看不到,也沒攔躲,只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卷軸,直到那最新一行的字跡緩緩浮出,他本來就沒徹底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天禧十七年十一月二十,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與此同時,那句‘他鄉遇故知’又開始出現細微的波動。№Ⅰ№Ⅰ
程岐又出事了!
我的祖宗啊!
程衍猛地合上那卷軸,表情很是不好。
辛夷在旁瞧著,心里沒底:“少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衍深吸一口氣,大抵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抬頭打量了一下右手邊的冰冷冗長的高墻尾,往后退了兩步,瞧著迎面漆黑的巷口。
“我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
程衍說完,將卷軸塞進袖子,頭也不回的進了深巷。
辛夷一頭霧水的站在原地。
少爺進那深巷做什么,那是死路啊。
但程衍素來都是下命令卻不解釋的脾氣,辛夷挑眉照做,往前走幾步這才一個提神想起來,那個深巷…好像連著岐姑娘的汀蘭水榭的外墻。№Ⅰ№Ⅰ
辛夷滿臉焦灼。
宗玉少爺這是要做什么。
“青苗。”
汀蘭水榭的二樓里,細辛將她安頓好,瞧著程岐上來,那人看著乖乖躺在小床上的青苗,問道:“你爹姓什么啊?”
青苗拉著被子,乖巧道:“姓薛。”
“薛青苗?”程岐抱臂笑道,“這是你的大名?”
青苗點頭。
細辛直起身子:“不如姑娘給起個大名吧。”
程岐過去二樓窗子那邊看了看,輕輕道:“人家娘還在,我起什么名字,越俎代庖也不像話。”
“姑娘親自賜名。”細辛道,“張嫂子必定高興。”№Ⅰ№Ⅰ
程岐想要將支著軒窗的短桿拿開,結果卻卡在了木框那里,連著拽了好幾次都拿不開,嘟囔著:“怎么回事,不是說修好了嗎。”
細辛聞言過來查看,這丫頭素來粗魯暴力,用力拽那短桿,力氣太大竟然給折斷了,那極沉的軒窗轟隆一聲砸了下來,險些砸到程岐的手。
“我去!”
程岐一下子如霸王龍般,將兩只手縮在胸口,傻盯著細辛。
“粗魯。”她由內而發,“太粗魯了,門框那里的豁口還沒修好,又把這窗框給砸裂了,就等著青黛回來罵你吧。”
細辛一臉誠實:“一樓門框的豁口不是我弄得。”
“不是你是誰。”
程岐認準了是她:“不是我,青黛根本夠不到。”№Ⅰ№Ⅰ
“不是我。”
細辛依舊重復。
程岐剛要再開口,忽然后脊梁竄過一陣涼意,身為刑警,她的只覺素來十分敏銳,那風吹草動間的細微殺意,正在逐漸擴大…
“小心!”
她猛地大喊一聲,推開細辛的同時,自己也往后仰了一步。
與此同時,那軒窗的明紙被一柄匕首直接刺穿,那毫無溫度的刃從程岐原本的位置上穿過,扎到不遠處的木墻面上,咚的一聲入木三分!
床上的青苗瞪大眼睛,尖叫一聲。
細辛也懵了,盯著對面的程岐:“姑娘?”
程岐的精神高度集中,飛快的瞥了一眼那柄匕首,柄上的紅珠十分顯眼。№Ⅰ№Ⅰ
是那個人!
她渾然一凜,猛地撲過去將細辛一同撲到,而上方的軒窗被人破開,一個健碩的身影躍入屋內,穩如青燕,又凌然轉身!
程岐撐起身,背上的木屑紛紛掉落,轉頭看著來人,意料之中的說道:“季北厚,果然是你。”
季北厚不著夜行衣,也沒有任何偽裝,就這樣大大方方的來,闖入閨秀臥房也絲毫不留情,走過去將那柄匕首拔下來:“有勞姑娘記得。”
程岐沒有管細辛,而是跑過去將嚇壞了的青苗護在懷里,狹小的榻間,兩個更小的人一個護著一個,冰冷道:“這樣空手回去,到底還是沒辦法向段貴妃交代是不是?”轉頭盯著季北厚,“所以,又特地回來取我的性命。”
季北厚在掌心轉了一下那匕首,笑的滲人:“姑娘果然玲瓏心,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說了,我下手會極快,不會叫姑娘受苦的。”
程岐看了一眼季北厚的身后,深褐色的瞳孔輕微一顫,那人察覺,也想要回頭看一眼,卻見程岐又看向細辛的方向,大喊道:“細辛快殺了他!”
季北厚本來要轉向身后的頭,立刻轉向了細辛的位置,可事實是,那壯丫頭根本沒動,手里也沒什么武器,只一臉你中計了的表情。
季北厚暗覺不對,再想轉頭去看身后,卻已經來不及,后背猛中一掌,他身子猛地前傾,卻又被人拽住右臂,同時,腋下傳來一陣劇痛!
鮮血狂飆,又被一記橫肘擊開,飛出去撞在墻上,五臟六腑疼的撕心裂肺!
季北厚摔倒在木墻邊,右腋下被活生生的豁開,抬也抬不起來,他捂著傷口腥紅著眼抬頭,恨意迸發,氣極反笑。
“程宗玉,又是你。”他切齒道,“能偷襲到我,你們兄妹當真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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