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這個人實在是小氣。x23us
“這一片肘子,都讓你吃了。”程衍冰冷道。
程岐再次無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塞進嘴里的那片肘子又給拿了出來,然后遞給程衍,誠心實意的說道:“那你吃。”
程衍的潔癖,闔府的人沒有幾個不知道的。
果不其然,那人蹭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臉色鐵青:“程岐!”
程岐憋笑。
“你不吃啊。”她又把肘子塞回嘴里,吃的腮幫子鼓鼓,“那我吃了。”
程衍被氣的胸悶,重新坐下來:“智障。”
程岐自然不在乎那人對自己的稱呼,只繼續美滋滋的刮著盤底的湯,而瞧著她那依依不舍的模樣,早就被這倆孩子逗笑的程老夫人揉了揉肚子,接過紅參遞來的清茶抿了一口,笑道:“不過是一盤肘子而已,你們兩個孩子,真是的。”
周媽媽在旁也慈藹道:“廚房不是還有一盤嗎,不如端上來吧。”
程岐聞言,眼睛一亮:“還有嗎?”
“有。”
程老夫人疼愛道:“那就端過來吧,這國公府里便是什么,都缺也缺不了你們這幾個月孩子的零嘴。”
周媽媽見勢,叫紅參去廚房端肘子。
而程岐見還有肘子,索性別的菜也都不吃了,就等著第二盤肘子上來。
程衍一臉嫌棄,嚴厲道:“待會兒上來你不許動筷。”
“憑什么!”
程岐不甘心道。
程衍繼續言之鑿鑿:“我吃。”
“吃你的春卷吧!”
程岐拿起一個春卷順手塞進程衍的嘴里,那人噎的直咳嗽,要去拿旁邊程岱的茶水,那人卻還記著仇,直接拿起來一飲而盡了。
程衍瞪眼,接過程嵐遞來的一杯迫不及待的喝著。
程岐好心的幫他拍了下背,誰知道力道沒控制好,只叫那人把喝進嘴的水一股腦的全都噴了出去,笑的程岐臉都憋紅了。
程嵐也忍俊不禁,連冰坨臉的程岱也隱露笑意。
顧氏笑的吃不下飯,直叫他們老實些。
程老夫人也是笑而不語。
而在這樣的一片歡聲笑語中,程云奪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這種氛圍,就像是老夫人和長房是一家人,這國公府里,沒有三房這一家一樣。
程云奪繃著臉起身,一句話不說就離開了。
“哎?你去哪兒?”
眼瞧著程老夫人的臉色頃刻間沉了下來,季氏也嚇了一跳,但這種時局,她只得硬著頭皮追上程云奪。
“你……你等等我。”季氏招手快步。
周媽媽瞧著那兩人離開,不安的看向程老夫人,那人斜睨著眼睛,雖然沒有多么生氣,但方才的歡笑,也全然不見了。
而程岐捂著笑疼的肚子抬頭,臉上的笑意也緩緩斂回。
要到了嗎?
三房終于要撕破臉了嗎?
手臂被人輕拍了一下,她轉頭看過去,是程衍。
那人并沒有看向她,只是方才拍過來的那只手,順著程岐的小臂摸過去,然后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就那樣靜靜的放著。
程岐一愣,卻沒有動彈,好在食案下也并沒有人察覺。
她局促的低下頭去。
程衍的手溫熱而有力,那陌生卻又新奇的肌膚觸感,很快將她心頭,方才生出的那些嘈亂給一掃而光,唯有安穩。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張了張手指,然后生澀的回握住程衍的手。
那人察覺,沉默著。
也握的更緊了。
“程云奪,你怎么回事!”
剛回去了暢音閣,季氏便氣喘吁吁的指責程云奪,心有余悸的說道:“你沒看到母親方才的臉色嗎?你難不成是要嚇死我嗎?”
“他們一家子其樂融融,咱們坐在那里豈非多余。”
程云奪坐下,從那表情來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說的這叫什么話。”季氏皺眉道,“那咱們跟母親,就不是一家人了?”
程云奪氣極反笑:“季邰平,你平日里不是把分家掛在嘴邊嗎?怎么今日到說起一家人的事情來了?”
季氏臉色難看,泄憤的理著袖子道:“現在這種情況,分家就不行,分家了咱們就什么都沒有了。”壓低聲音,似乎心有不甘,“所以說,就算咱們三房從前如何如何,那現在……也得巴結著長房的幾個小崽子,才能繼續過活!”
這本是實話,但程云奪最聽不了,憤怒的拂袖,將桌上的茶杯摔碎在地。
季氏一駭,瞥眼程云奪。
她最瞧不上程云奪這拿它物撒氣的窩囊勁兒,但話說回來,不拿這茶杯撒筏子的話,又該落巴掌在自己臉上了,那日的教訓,她可記得清楚著呢。
“你生氣有什么用。”
季氏的語氣很明顯的柔軟下來,多有勸阻和安撫:“都說了,只要有大哥臨終前寫的那份遺囑在,咱們這三房和二房,就算是使出了大天的本事,也沒有什么用啊。”甚不在意的擺手道,“除非沒有那份遺囑,那咱們和長房的那幾個小白眼兒狼爭起來,才有底氣,也能占點兒理啊。”
季氏這本是無心之言,但卻在無意中,戳中了程云奪的……點。
他緩緩的抬起頭,目光有些古怪的看著季氏。
季氏被他看得渾身發毛,調整了一下坐姿,說道:“你這么看我做什么。”
程云奪眼珠轉到別處去,逐漸陷入沉思,而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對視上季氏那不明所以的雙眸,問道:“邰平。”
季氏皺眉:“怎么了?”
“你還記不記得。”程云奪道,“大哥臨終前,將那份由葛使君公證過的三頁遺囑……放到哪里了?是在長房的三個孩子手里嗎?”
季氏搖頭道:“沒有,在那個潑婦的手里。”
“孟云?”
程云奪想了想,沖著外面喊道:“陸二!”
深夜,將最后的一些雜事處理完事后,帶著婢女小茴回去瀟湘院的偏房,因著顧氏早早就睡下了,她便沒有過去叨擾,只打著哈欠也要睡了。
只是兩人剛到了門廊下,那頭頂的燈籠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滅了。
今夜濃云蓋頂,怕是有大雨,這燈籠滅了之后,瞬間伸手不見五指,小茴嚇了一跳,哎呦一聲,嘟囔道:“這好端端的,燈籠怎么滅了。”
孟姨娘倒不在意,說道:“估計是風吹的吧。”
小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害怕,說道:“那奴取下來換新的燭芯兒。”
孟姨娘打量著她膽小如鼠的模樣,咂了下嘴,一手推開房門,一手把小茴給推了進去,說道:“廢物東西,我去換,你把屋里的燈掌上。”
小茴被推得趔趄,忙道:“是。”
而孟姨娘這一來一回,并沒有耽誤多少功夫,只是回去屋里之后,小茴突然滿臉淚水的撲了過來,大松了一口氣道:“姨娘救命!”
孟姨娘皺眉,接住她,叱道:“救什么命,夫人都睡下了,你當心吵醒。”
小茴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卻死命的搖了搖頭,瞪眼說道:“姨娘……這屋子里好像有……有人。”謹慎的往后看了看,“我方才去掌燈的時候……點了臥房的兩盞,可去了花廳再回去……那燈卻被人吹滅了。”
孟姨娘絲毫不放在心上,推開她大步流星的往臥房走去:“許是風吹的,再者說了,滅了你就重新掌上就是了,說那些嚇人唬道的做什么。”
小茴見她要進去,趕緊用力的拉住她:“姨娘……小心進賊啊。”
孟姨娘眉頭越皺越緊,打量著小茴的狀態,看上去并不像是再騙人,遂深吸一口氣,拿過旁邊花架子上拄著的木棍,然后側著身進去臥房。
可臥房里并沒有人。
借著幽暗的光,孟姨娘瞧見那火燭吹滅后留下的白煙,她無奈的咂了下嘴,走過去吹亮火折,將那蠟燭再次點燃。
“沒事了,趕快睡覺吧。”孟姨娘有些困倦的說道。
小茴還是放心不下,她扒著臥房的門框,小心翼翼的探頭看向花廳,誰知她突然又炸了廟,聲音嚇得都啞了:“姨……姨娘。”
孟姨娘有些厭煩的回頭:“又怎么了!”
小茴的聲音多了些哭腔:“那蠟燭又熄滅了……也沒……沒開窗啊。”
今夜這讓人窒息的雨前陰籠感,再加上這屋里一片漆黑,屢次莫名其妙自己熄滅的蠟燭,那外面的風吹打在那窗紙上,撲啦啦的聲音,滲人的很。
孟姨娘瞧著小茴那樣,已經開始生氣了,她上前幾步,一把拉開小茴,走進去那花廳內,將那火燭點燃:“這打火石不夠折騰得了。”
屋里微光浮現,倒是更顯得孟姨娘的表情猙獰如鬼獠,小茴本就是個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性子,這會兒嚇得腿都軟了。
“咻”
身后突然傳來這般的聲音,小茴戰戰兢兢的回頭,發現……方才孟姨娘親手點上的火燭,又熄滅了。
那一縷白煙漂浮在半空中,像是現代的張牙舞爪的幽靈一樣。
“姨娘。”
小茴嚇得都喊不出來了,顫顫巍巍的過去孟姨娘身邊,說道:“這屋子里面是不是……鬧鬼了……”
“鬧什么鬼鬧鬼!”
孟姨娘狠瞪她一眼,怒斥道:“你胡說八道什么。”深吸一口氣,“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鬼,敢來我孟云的地盤胡鬧!”
她說罷,轉頭。
突然!
從上而下一張煞白的人臉。
那舌頭倒耷拉到眼皮。
“啊”
小茴嚇得喊破了嗓子,險些暈厥過去,一個屁墩坐在了地上,指著那個倒吊在房梁上的吊死鬼,尖叫道:“有鬼!有鬼啊!”
孟姨娘也被嚇了一跳,卻不是怕鬼,而是被這突然來的大臉嚇到了。
而千鈞一發之際。
孟姨娘一臉怒意,咬了咬牙,直接抄起手里的木棍掄向那張煞白的大臉,那一棍子掄過去,倒吊的死鬼噗通就摔了下來!
小茴再次尖叫,撲騰著后退,嚇得臉色比那吊死鬼還白!
“姨娘……姨娘!”
孟姨娘才不管那些,什么人神鬼魔的,到了她的棍子下,找打不誤!
她掄起棍子,對著那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的吊死鬼又是一頓猛掄,只打的那吊死鬼嗷嗷叫喚,而孟姨娘越打越狠,打的那棍子隱有裂開的架勢!
“我叫你嚇唬人!我叫你不投胎!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在那木棍即將斷裂的時候,那吊死鬼終于從地上爬起來了,狠狠的推了那孟姨娘一把,然后連滾帶爬的撞出門去,翻院墻離開了!
而孟姨娘最后一棍掄在了門框上,那木棍咔嚓就裂了,她氣的滿臉通紅,一把將自己手里的……雙節棍也扔了,然后掐腰站在當院,深吸一口氣。
“我他娘的!”
“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是人裝的!”
“還吊死鬼!”
“吊死鬼的脖子都得斷半截!”
“你涂個大白臉!扯個羊舌頭就趕來騙老娘!你不知道你一張嘴!那羊膻味好懸把老娘熏吐了!”
“小茴怕你!老娘可不怕你!”
“有膽子過來裝鬼嚇唬人!就別跑啊!到底是個沒種的頭!”
“這是你走了!你再晚一會兒!老娘非打折了你的腿!撕破你的臉!把你的肋叉子掰折了塞腚眼兒里!讓你拉不出屎活活憋死!”
“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孟云可不是嚇唬大的!一點兒雞毛就敢來招搖!”
“我呸!”
孟姨娘罵完這一通,是臉不紅了心不跳,大氣也不用喘。
仿佛罵人回血一般。
她一抹嘴唇,剛要回屋去,卻瞧見正房的門口,顧氏雙眼惺忪的走了出來,她披著單薄的外衣,不知所以的看著孟云,柔聲道:“阿云,你這是怎么了?這大半夜的誰又點了你的火,叫你這么生氣啊。”
孟姨娘見到顧氏,忙道:“夫人醒了。”對旁邊的張嫂子道,“趕緊扶夫人回去休息,這夏夜露重,夫人的身子剛好,捱不得的。”
瞧了一眼旁邊扔下的雙節棍,孟姨娘又道:“是個賊偷的,被我打跑了,夫人放心就是了。”
說罷,轉身回屋去了。
而顧氏也沒太放在心上,同回屋去了。
只有張嫂子眨了眨眼,方才孟姨娘的架勢她可全然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無盡佩服,由衷的感慨道:“厲害啊厲害,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比起孟姨娘,她簡直是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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