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程岐的一襲話,那許老伯的臉色有著很明顯的異樣,做了多年的刑警,這些微表情在程岐的眼里,已經可以化作呈堂證供了。
而這也恰恰說明,從未有人向許老伯詢問過這碎金的事情,那人看了看程岐,又看了看程衍,最后又看了一眼六子。
“我……什么金子,岐姑娘在這兒胡說八道什么呢。”
許老伯意識到自己逃不了這三人的手掌心兒,便訕笑一聲,開始了自己的狡辯之路來。
程岐聞言,冷冷一哼,說道:“你還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啊。”指著這木樓里的處處精雕,揭穿道,“我說許老伯,您這木樓可是夠好夠漂亮的啊,還有這些山水畫,都是真跡吧。”
許老伯眼睛一閃精明,忙道:“都是……都是贗品,岐姑娘您飽讀詩書,見遍五湖四海的名畫兒,怎會認不出來呢。”
“贗品?”
程岐眼皮四處,那對桃花眸卻早已經將這里看穿,說道:“許老伯你只知道這贗品不如真跡之前,但是這繪畫贗品的人,要模仿真跡者的神韻和精髓,有的甚至比那真跡者還要技巧高超,就算價錢要低一等去,但一副之價,怕是也不下十數金。”
聽程岐這么說,許老伯虛心的咽了咽口水,而那人絲毫不肯留給他一秒喘息之機,直接逼問道:“那請問許老伯,您這買贗品用的金子銀子的,這些錢兒,又是從哪兒來的啊。”
許老伯這個時候,唯有咬死不承認一說,明明知道事情都敗露的差不多了,卻還是嘴硬道:“自然……自然是……我買鴨子賺來的。”
“是嗎?”
程衍在旁都快要聽不下去了,冷笑著說道:“既然這樣,那許老伯可得和我們三個好好說道說道,這鴨子和鴨蛋怎么賣,能賣出黃金的價錢來。”
他那錐子一般的視線投到許老伯的身上,看的那人渾身激靈靈的冒著虛汗,手腳發軟,不敢再說話。
程岐索性攤牌道:“許老伯,你就別再裝假了,事到如今你還要不撞南墻不回頭嗎,我可明擺著告訴你,你拿的這金子,可不是我們程家的金子,而是我們長房和蔣小王爺聯名,要運給朝廷的,別說你拿了那許多走,就是拿走一粒金沙,也足夠要你的命了!”
許老伯聽到這話,哎呦一聲倒在地上,那呆滯的模樣看的旁邊的六子心生惻隱,忍不住上前兩步說道:“許老伯啊,您看您手里還剩多少金子,您就都交出來吧,那真是要給朝廷的金子,您這不是在刀尖兒上舔血嘛,趁著岐姑娘和宗玉少爺還沒有深追究,你就懸崖勒馬算了,您說您都這么大歲數了,還在這兒僵持什么啊。”
殊不知,六子這一席話,算是給許老伯提了一個醒兒,這老頭子倒在地上思忖著,心說對啊,自己都這么大歲數了,都是快土埋脖子的人了,這個時候還怕什么啊,反倒是程岐和程衍,若是把事情鬧大的話,自己一個老命不要緊,他們長房丟金子的罪過才叫大。
自己沒有什么經濟來源,養這些鴨子也只是能保證自己餓不死凍不死而已,如果這個時候松口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若是打死都不招出金子的話,反倒可以壓住程岐兩人,留一線生機。
想到這里,許老伯脖子一橫,底氣在不知不覺間又足了些,咬牙切齒的說道:“我說沒拿金子就是沒拿金子,你們搜吧,若是能搜出一粒金沙來,我當即一頭撞死在這里!”
程岐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明顯不好起來,上前兩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嘴硬,你就不怕我把你扭送官府,讓沈捕頭把他的畢生絕學在你這把老骨頭的身上,全都試上一遭嗎?”
許老伯冷哼一聲,得意道:“你敢嗎?你若是把我扭去了,葛使君和沈捕頭就會知道,你們長房差缺不嚴,看看是先治我得罪,還是治你和程衍兩人的罪?”不忘多說一句,“更何況,我可是清白的!”
“清白?”
程岐一指那院里干干凈凈的土地,說道:“再清白,你有你院子里的地清白嗎?我程岐長這么大,就沒見過不拉屎的鴨子!還是說你的鴨子都訓練有素!不再自家院子里拉屎啊!還是說!”揚高聲音八度而起,“你的鴨子拉的根本不是屎!而是金子啊!”
許老伯被她喊得渾身一顫,斜撐著身子道:“你……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誰家養的鴨子……拉……拉金子啊。”
“你還不承認!”
六子蹦起老高來道:“非要我查到你才肯招嗎!”
說著,就要沖那些剛趕回來,還沒來得及往院里趕的鴨群走去。
“六子,算了。”
程岐叫住他,冷靜道:“這里有上百只鴨子,本就無法確保每一只都能吃到那泥里的金子,更何況,就算有,也怕是早就被他給一粒不剩的收起來了,而最關鍵的,他帶那些鴨子去外面吃過食了,這會兒那些鴨子的肚子里,除去雜草糠料,怕是也沒什么了。”
六子見狀,心急如焚的說道:“那岐姑娘……咱們這下怎么辦啊。”
程岐索性蹲下來,和那許老伯對視著說道:“許老伯,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怕事情敗漏,所以沒辦法治你啊?”
許老伯看著她,微咽了咽口水,沒有說話。
“那梁城里的隋員外,你應該聽說過吧。”
程岐微瞇了瞇眼,說道:“那是個遠近聞名的老無賴,欠了我家票號足足五萬多兩銀子。”話鋒一轉,“可那又怎樣,我去了,不是照樣把銀子個要回來了,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還差點兒把他家宅子給燒了,還有前段時間鬧起來的劉四,在我們家藥坊門口不依不饒,口口聲聲說我打傷了他,強占他家的地,現在呢,不也是在家里縮著,被自家二兒子打的連話都不敢多說嗎?”
程岐說著,伸手拽了一下許老伯的領子,威脅道:“我明擺著告訴你許老伯,我程岐啊,是最不怕魚死網破的性子,再者說了,你一個住在這荒僻地界兒的老頭兒,無親無故,無兒無女的,怕是哪一天死在這里,也沒人知道的吧。”
聽到這話,許老伯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哆哆嗦嗦的說道:“程岐你這話……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難不成還想殺了我嗎?”
“殺了你,不就徹底不知道金子藏在哪兒了嗎?”
程岐搖了搖頭,笑瞇瞇的樣子活像笑面虎:“所以我不殺你,我只是把你給關起來,不給吃不給喝,還叫人日日拷打,直到你說出金子的下落為止,你看怎么樣?”
許老伯聽著,險些嚇尿了,他沒想到面前的這個,大名鼎鼎的程家長房的閨秀,還曾經是中選的秀女,竟然會說出如此,歹毒心腸的話語來,但都堅持到了這里,松了口,豈非前功盡棄。
“我……我沒拿。”
許老伯梗著脖子說道。
“你還真是嘴硬啊。”
六子跺著腳說道:“你個糟老頭!你把銀子交出來還有命活!”
“沒有……沒有金子。”
許老伯依舊固執道。
沒有這比金子,他才叫真的沒有命活。
“好。”
程岐緩緩起身,臉上的冰冷仿佛臘月寒風吹襲而過,自己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老頭卻還是不改口供,當真是氣煞她了。
而正如許老伯所說,程岐還真不能拿他怎樣,一來沒有證據,二來是因為碎金沒有找到,但話說回來,殺人滅口也不是不可以,這樣就沒人知道這次紕漏,但程岐,做不到。
更何況,程岐主要的目的,是這比碎金,許老伯這些年一定攢了很大的一筆,這對于她手下的生意來說,是難得的一筆資金。
“罷了。”
程岐說道:“你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也……懶得再和你扯皮。”說著大步而邁,掠過六子出門,邁門檻的時候,她憤恨的甩拳砸了一下旁邊的厚重木門,算作發泄。
可砸完之后,程岐莫名其妙的又站住了。
程衍瞥眼過去,看了一眼那厚木門,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再看向許老伯,那人坐在地上,渾身戰栗,目眥欲裂卻死咬牙不肯言。
程岐眉目嚴肅,用骨節敲了敲那厚木板,聽著那聲音不對,旁邊的六子看著,心頭也懸得高高的,心說這許老伯,不會……
“程衍。”
程岐的話打斷他的思緒。
程衍聞言走過去,也身后敲了敲,說道:“你確定?”
程岐瞥了一眼許老伯,冷淡道:“薛定諤的貓。”
程衍驀然輕笑,又瞬間斂回。
“那你站遠點兒。”
他說道:“小心傷了你。”
程岐聽話的站得遠了些,又把六子拽到身后,然后,屋內的三人就瞧見程衍深吸口氣,猛地轉身一記鞭腿抽過去,那厚木門登時受力爆裂而開,無數木屑如雨般四濺!
與此同時,那裂開的縫隙里,大量金燦燦的碎銀子,就像是被打破的沙漏一般,嘩啦啦的全都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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