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釜底抽薪

沈芳華日日等的焦急，自護國寺回來已有不少時日，卻遲遲不見三皇子有什么動靜。

說來也是蹊蹺，自打護國寺回來之后四皇子也不見送禮了，若是平日里可少不得送些女孩子喜愛的胭脂水粉，首飾物件的。

莫非是三皇子心屬自個兒的消息被放出去了，這才惹得四皇子不敢再獻殷勤？

沈芳華想著，舀了勺湯放入口中。剛入口，湯水猝不及防的燙了舌頭。

“春蘭!”

氣急，沈芳華一聲驚呼，衣袖輕輕一拂就把桌上小廚房里精心燉制的四物湯掃到了地上。

春蘭聞訊趕來，瞧著沈芳華呲牙咧嘴的模樣就心中暗道不妙，雙手捧著涼好的茶直直跪倒在沈芳華腳邊，“小姐莫急先用杯涼茶，春蘭立馬去換一盅湯來。”

沈芳華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春蘭，竟瞧也不瞧那盞茶，兀自起了身往太妃榻邊上走去。

裙擺一來二去，將春蘭捧著的茶也甩到了地上。

似是還不解氣，低聲咒罵道：“也不知道拿著侯府的銀子是養了怎么一堆蠢物，趕緊收拾了退下去。”

說罷瞥了一眼滿是狼藉的地面，墊子都沾染了污穢之物此刻瞧著極為不清爽。

“把上回四皇子送的那塊西域長毛墊子，自庫房里取出來換上。”

春蘭連連稱是，絲毫不敢怠慢。

一時間丫鬟們面面相覷，趕忙作鳥獸散，端湯的端湯，打掃的打掃。

“姨娘那頭，好些了么？”似是突然想起臥病在床的秦姨娘，沈芳華不緊不慢的詢問了一句。

這秦姨娘雖說給自個兒下了面子，但倒地是自己的生母，百善孝為先，不聞不問傳出去也怕遭人病垢。

“早前紅杏來傳信兒，說是好些了，小姐那會兒還沒醒便隨意打發了去。”春蘭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沈芳華頷首，一行人朝著盈春堂去。

外頭雨勢大，絲毫不見小轉。沈如是剛自榮德堂回來，這會兒正欲往梧松堂去。

遠遠地便瞧見沈芳華一行人，沈如是懶得打照面，領著琉璃幾人徑直折進了小徑里去，七拐八彎的繞進了梧松堂。

“紅袖姐姐，祖母可是在禮佛？”四下不見老太太蹤影，沈如是出聲詢問道。

紅袖聽罷引著沈如是往屋內走去，“大小姐今個兒來的真早，自老爺今早上朝前來了趟梧松堂之后老夫人便起了身，命奴婢們不準叨擾，自個兒在念佛抄經呢。”

爹爹來過了？沈如是有些詫異，但面上卻不動聲色，跟著紅袖一路走去。

李秋蘭心細，念在老太太喜靜，怕在護國寺住了那么多年頭突然回府不習慣，便命人在梧松堂里頭造了座小佛堂。

佛堂雖小，但五臟俱全。

沈如是走近時老太太正抄完一卷金剛經，正巧得了空。

“祖母。”沈如是微微一福，沖著老太太行了個禮。

見到孫女的到來，老太太面上也是一掃剛才的愁容，此刻笑盈盈地。

“二娘來的巧，陪祖母用膳吧，可有用過早膳？”

沈如是早起是用了些羊乳羹的，但老太太難得的興致也不好拒絕。

嬌嗔道：“如兒可是千盼萬盼同祖母一道用膳，可往日不是早就就是晚了，今個兒正巧可算是給等到了。”

沈如是嘴甜，哄的老太太也樂得開懷，一來二去的又是說了些近日來的趣事。

正當說起顧家軍一支班師回朝一事，老太太面色一凜，一聲嗟嘆。

“祖母，如兒是不是說錯什么了。”沈如是被老太太面上神情的轉換一驚，怯懦道。

“無妨，你是個聰慧的，想必也是猜測到你爹爹定是有甚要事。”老太太嘆了口氣兒，擱下了手中的玉筷。

紅袖眼尖，將桌上的吃食一一撤下，走時還不忘掩上門。

見老太太心中清明，沈如是也不再裝傻充愣，當即正色道，“爹爹做事從不曾如此匆忙，對祖母又是孝敬，這么大清早的便祖母處定是出了甚要事。”

“哎，如今東邊梁國挑起戰事，固守缺乏。一鼓作氣占領了東邊五縣，顧家小兒自請帥令，欲上陣殺敵，奪回疆土。魏帝心思深沉覺得此事蹊蹺，欲指派你爹為監軍一同前赴戰場。”

沈如是沉吟，當初透露這個消息自個兒并非全然信任顧無妄，就算顧無妄雨停前不回京她也有法子殺的魏賢措手不及。

誰料顧無妄當真聽信了她的唆使，回了京都。

如此一來，魏帝的疑慮無可厚非，在這節骨眼上顧家軍來的正是時候，況且又是未曾得令私自回京。

不過魏帝終究只是疑慮罷了，魏帝手下武將匱乏如今哪敢隨意剔除顧家，保家護國還得倚仗他們。

但這彎彎繞繞竟是把沈鎮唯牽扯上了，監軍，不僅僅是對顧無妄的試探，也是對沈鎮唯的試探。

不過如此局面，以顧無妄的才智未必不曾想到。

思忖片刻，沈如是悠悠道：“也算不得什么棘手之事，魏帝要試探，便由著他。只要得了一場空，他安了心，日后同侯府只會更為親近罷了。”

沈如是以為老太太是放不下這潑天富貴，這么說也能寬慰一二。

老太太望著沈如是，隱隱約約的總覺得瞧見了自個兒年輕時的意氣。

不，比年輕時的自己更盛。

“二娘此話不假，不過樹大招風，現在對侯府而言可能是庇護，但物極必反，終有事發之日。”

老太太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看的深遠。

瞧著老太太苦著一張臉，愁眉不展。

沈如是起身，一雙柔荑撫上老太太的肩頭，或輕或重的揉捏起來，口中吐出四個字:“釜底抽薪。”

老太太聞言竟大笑起來，牽過沈如是的手輕輕拍著，“妙!二娘這一招極妙!好一個釜底抽薪，到底是老了，比不得二娘聰慧了。”

鎮唯行事踏實慎密，除了一身子武藝像了他父親西寧王，其余的半點沒繼承下來。

至于沈鎮勤，姑且不提。

這二娘倒是繼承了西寧王那一份子謀略和膽識，真是稀奇。如今老太太再瞧沈如是，真真是越瞧越喜歡。

二人此時雖是都不知對方心中的算計，但此刻祖孫倆的想法卻格外的一致。

天越發的冷了，京都的血雨腥風也該拉開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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