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手繩

沈芳華本就心中有所顧忌，被沈如是這么一點，頓時慌了手腳，抓起了手邊的茶盞便一飲而盡。

面上迎著僵硬的笑，訕訕道：“多謝姐姐關懷，只是近日來在庵堂中用慣了粗茶淡飯，咋一見到這些精致的菜肴，一時間也不知從哪下手才好。”

“如此便好，我還以為妹妹不在府中幾日，這一回來便拘謹了。”沈如是也不戳穿，順應著沈芳華的話說了下去，又緊接著關切地說道：“多吃一些吧，我瞧著你這幾日都瘦了。”

燭光下，沈芳華面色慘淡，但似乎是想極力掩飾，摸了厚重的胭脂，就這么陪著笑臉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一旁的洛夫人瞧見，許是觸及了傷心事，又想起了剛入葬的洛姨娘，略帶哭腔地感嘆道：“府中的二位小姐關系真是好的很哩，小女在世之時同她那個弟弟也像府里頭二位小姐那般，姐弟情深。”

“事已至此還望洛，夫人節哀順變。”劉氏在一旁寬慰道。

知晴犯了錯被老太太罰了幽禁，連帶著手里頭分得的一些些權勢也都被剝奪了個干凈。

“這些是人吃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喂豬狗的！”

寤寐園里，知晴看著面前的吃食，氣的一把將這些碗盞拂到地上。

沈芳容和沈芳菲面面相覷，這些食物雖然是簡便了些，但也不至于入不得口。

沈芳容老實些，想的也比旁人簡單，是個容易滿足的。

回想起前些年每日分得的，也就是一些餿了的窩窩頭和幾根不夠分的青菜罷了。再看如今，三個人的晚膳廚房足足準備了十余道小菜。比起往日，這已經是過年才有的待遇了。不，比過年還好些。

“莫死了，您在這氣也沒用，何必跟自個兒過不去，您瞧瞧您將這飯菜一股腦都掀了，今晚我們吃什么？”沈芳菲面上滿是不耐之色。

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早就傳遍了侯府的各個角落，那些后廚里的人，個個都是人精。知道知晴如今得罪了夫人和大小姐，又被老太太罰了幽禁，自然是要克扣些吃食的。

今日的份例過了，斷沒有再去要的道理。

“都是那個死丫鬟櫻桃辦事不利，這才得了如今的下場！”知晴氣的直咬牙。

明明府里頭今個兒有喪宴也不準她去吃，思及此知晴轉念一想，忙道：“老太太是幽禁了，我又不是幽禁了你們二人，你們大可去吃宴席，趕忙去吧，留在這里做甚還礙我的眼！”

“這不好吧，又沒有人來叫我們這么唐突的去怕是……”

沈芳容膽子小，這吃食沒了就沒了隨便對付幾口就是了，這上趕著臉去吃宴席可就沒必要了。

沈芳菲向來見不慣沈芳容這副膽小如鼠的模樣，嗤笑道：“真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你便留在這里吃豬食吧，我自己去宴席上吃！”

說罷起身，緩緩行至銅鏡前，攏了攏散落的幾根發絲，描了黛眉。扭著胯往屋外去，行至沈芳容身側時還啐了一聲。

自小沈芳容就被沈芳菲欺壓著，這會聽到這些粗鄙的話語也都習慣了。也不反駁也不理會，由著她去了。

沈芳菲走得急，也忘了叫隨行的丫鬟跟上。一個人便氣沖沖地往光善堂去。

行至歸心苑，一抹黑影自她眼前閃過。

沈芳菲一駭，嚇得花容失色。忙快步路過，誰料一堆東西自院墻上掉落，黑黢黢的像個包袱還硬邦邦的。

沈芳菲“哎喲”一聲，跌坐在地上。被這突如其來的包袱，砸的暈頭轉向的。

“哪個殺千刀的往陣地上亂扔東西，我得瞧瞧是誰，待會兒到夫人面前好好的告一狀。”

沈芳菲邊伸手捧著腦袋邊嘟囔著。

“人呢？怎么還沒有人來扶本小姐？”沈芳菲揉了揉巨疼的額頭，見遲遲沒有人來扶自己，不由得抱怨道。

定了神，沈芳菲抬眸往四處一看，這哪有什么人啊，連個丫鬟都不曾瞧見。

再看看眼前的那個黑黢黢的包袱，沈芳菲滿心好奇的向著那個包袱走去。

這包袱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著，沈芳菲撥了半晌，一個香囊自包袱里頭掉了出來，沈芳菲撿起一瞧，定睛細看。

“這不是沈芳華的香囊嗎？”

邊說著邊將香囊放在一旁，手又不停的拆著里頭的東西，莫約打開了三層，有冷氣滲出來。

“這是什么？怎么還冰冰涼涼的？”沈芳菲喃喃道。

漸漸的，一個黑匣子暴露在沈芳菲的面前，外頭還帶著些冰渣子。

好奇心驅使著沈芳菲，她二話不說的打開了那個黑匣子，迎面撲來一陣濃烈的腥臭味。

興許是過得有些久了，里頭的東西開始化了。隨著沈芳菲的動作，一些黑紅色的液體晃了出來，見到了沈芳菲的手上。

沈芳菲捏著鼻子，湊近一瞧。

“這……”

待看清了這是什么，沈芳菲又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匣子滑落，里頭的液體淌了一地。

這個時候沈芳菲也顧不得別的東西了，扯開了嗓子便開始叫嚷。

“來人啊來人啊！”

很快這里便吸引了不少人，連帶著廣善堂里頭用膳的眾人都被這尖叫聲引了過來。

沈芳華聽到那尖銳的叫喊聲，只覺得眼皮子直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慌忙的隨著人群向著那個方向走去，越走近便越覺得腿軟，這是歸心苑的方向。

驚恐，讓沈芳華越走越慢。

“這是哪來的血？”前頭已經有人在疑惑的詢問了。

沈芳菲慌亂的解釋著，將剛才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出來。

邊上立馬有丫鬟替她作證，慌亂中的沈芳菲也沒有那個腦子去細想。只覺得有丫鬟作證，替她洗脫了嫌疑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沈芳菲所說的話，都一字不落的傳到了沈芳華的耳中。

沈芳華此刻只想逃離，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她強打起精神，冷靜了下來，往人群中擠去。

“這是出了何事？”沈芳華出聲問道。

而沈芳華的出現在無意中點醒了沈芳菲，沈芳菲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著沈芳華篤定地說道：“這是她的東西，里頭有她的香囊，那香囊肯定是她的。”

“什么東西？你可莫要信口開河！”沈芳華當即出口呵斥。

“我不可能認錯，這就是你的，這種繡法只有你會繡！”沈芳菲尖聲說道，說罷還不忘在口中喃喃著，“殺人了，殺人了，你殺人了。”

洛夫人慌忙的上前，只見地上那片血漬中，靜靜的躺著一根紅色的手繩。

她認得，這是自個兒的閨女打小就不離身的手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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