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趙向零所料,所有的問題都在一夜之間爆發了出來,矛頭直指李瑞清。
坊間流傳,李瑞清左相之位來源不妥,他同傳聞里的慈悲善良不同。真實的他,殺人如麻,不分老幼。
又有人言,他靠著迷惑陛下上位,甚至為了右相的位置不惜對自己昔日的老師動手。
更有人說,今年南北科舉一案,其實是左相一手促成,是他賣出了試題,從中謀取暴利。
還有人說,左相曾是江湖人士,一手遮天,曾經在賭場散下千金豪賭,只為美人一笑。
無數謠言紛至沓來,沒有半點消停。
其中有真有假,虛虛實實,沒有人說得清楚究竟是怎樣。就連趙向零也沒有辦法完全否認這些話。
然而當事人對這一切都置若罔聞。事實上,這段時間他都開心得很。
白子落在棋盤之上,李瑞清笑道:“陛下,你又輸了。”
“哪?”趙向零撥開棋子,混作一團,“哪里輸了,朕怎么沒有瞧見?”
瞧著桌上散亂的棋子,李瑞清嘆氣。這是趙向零第五回這樣干了。
“暴君!”趙向零一把將旁邊繞著桌角的暴君抱過來,將它的頭按在棋盤之上。
暴君掙扎著扒拉,不滿地‘喵’了幾聲。它雪白粉嫩的爪子在棋盤上晃來晃去,將原本就亂的棋子打散得半點原來的模樣也不曾有了。
趙向零這才松開手,笑道:“暴君,你真是太淘氣了,怎么又跳到桌上來?快去,下去玩。”
說著,放開按住暴君頭的頭,看著它跳下桌子。
暴君輕巧跳到李瑞清腳邊,沖他叫了兩聲,縮進他袖中,看著趙向零的眸子頗為不善。
要不是打了幾回都打不過,恐怕它剛剛就要伸出爪子去拍趙向零了。
“你別總欺負它。”李瑞清無奈,只好替暴君出頭。他抬手將棋子裝進匣子里,手指顏色竟比白玉棋子更亮幾分。
趙向零瞧他捻著棋子,嘆道:“好看的手百看不厭,討厭的貓屢屢作怪。”
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告自己的狀,她看暴君是不想活了。
伸手從桌下探過去,趙向零拽住暴君的尾巴就要將它往這邊扯。
暴君大叫,抱住李瑞清的袖子不肯放手。它伸出尖銳的爪子,將細綢面緞子刮得起了霜花。
李瑞清的這件袍子,大約又毀在了這一人一貓上。他嘆氣,瞧著她倆鬧,也只能由著她們去。
畢竟,暴君是不懂事的,趙向零是不講理的。
還好,他還有錢買得起衣服讓她們折騰。
趙向零正拔著貓尾巴,要將暴君拖出來的時候,外頭有人忽地輕咳兩聲。轉頭,瞧見門外站著的是孫無念。
趙向零立刻松手,笑出八顆牙齒:“無念?坐。”
暴君卸了力,滾成一團滾進了李瑞清的袖子里。它又大聲‘喵’了一句,趴在袖口鼓著眼睛看著趙向零。
“你倒是同一只貓玩得歡樂。”孫無念坐下,笑道。
趙向零撇頭:“你看錯了,剛剛是瑞清。”
她不會承認自己做過這件事情,除非......沒有除非。
“罷了。”孫無念仍舊是笑,“你找我何事,急急讓我進宮?”
若沒有趙向零口諭,他哪里能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這寢殿門口?
“倒也沒有什么大事。”趙向零道,“聽右相說,你不想再當司業。”
和孫無念說話,趙向零從來不拐彎抹角,向來直來直去。今天她的目的,就是問問為何孫無念想要入仕途。
孫無念笑:“我在國子監教了四五年的書,當了兩三年的司業,也該收收心,替我大哥同父親分憂。”
依照他的門第,想要混個一官半職并不是難事。只是孫無念一貫喜歡清靜,這才讓他當了個司業,混個清職。
“朝堂沒有那么好混。”趙向零搖頭,實在不贊同這點。
在她眼里,孫無念不適合官場。他就像是一張白紙,干干凈凈,無需掉進這樣的染缸之中。
“孫家的人也不好混。”孫無念笑,“向零,我父親和我大哥太累,我不想再給他們招惹一次麻煩。”
趙向零瞧他說這話的樣子著實認真,不像是玩笑,嘆道:“那你須得從六品做起,這同司業不一樣,你得慢慢熟悉。”
孫無念笑:“無礙。一日日熬上去,總有一日能像左相一樣。”
李瑞清這才抬頭,稍稍擰眉。他總覺得,孫無念這話意有所指。也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
“你倒可以和瑞清探討。”趙向零忽然想到了什么,“右相未必能比他更適合帶你,畢竟你們年歲相差無幾,所作所為也更好交流。”
孫無念臉上仍舊掛著淡淡的笑容:“正有此意,今日我進宮來也想和你說這件事。我想在左相手下討一個大學士的身份。”
趙向零笑:“得,瑞清你看看他,原來是來找我要官職的。”
大學士直接入內閣,與文職掛鉤卻不等同于文職。這個職位確實很適合孫無念,況且依他的資歷,坐上最小品階的學士未必不可。
“我手下的學士不好當。”李瑞清放下手中棋盒,突然開口道,“況且近日我流言頗多,孫司業還是另尋高明的好。”
孫無念稍愣,連趙向零也有些不大理解為何李瑞清會突然拒絕。
按理說,這不是件壞事。況且李瑞清可以借著此事同孫家打好關系,可謂一舉兩得。
但既然他拒絕了,就說明他不愿意。趙向零笑:“無念你就先進內閣,熟悉里頭的規矩與流程,至于其他的事情,不如等以后再說。”
人員調動還得有一段之間,孫無念想要進內閣得等科舉案定下,江南才子進京才行。
孫無念倒也沒有表現出被拒絕的苦惱,他聽出趙向零話語中還留有余地,笑道:“好,那我就靜候佳音。時候不早了,我約了北詞打馬球,就先行一步。”
趙向零點頭,讓人送他離開。
離開之前,孫無念的眼光在李瑞清的袖口停了許久。他瞧著李瑞清袖口被暴君抽出的絲線,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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