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零大約有九年沒有出過皇宮。
九年,京城外頭的模樣也沒有太多變化。
不過戲院里頭的模樣,倒同以前有諸多不同。
瞧著戲臺上擺著的逼真道具,趙向零同青瓷嘆道:“我們從前哪里有這樣多的玩意兒,不過就是紅纓槍,長棒,大刀等一些尋常武器罷了。”
青瓷笑:“陛下也該時常出來走動才是,總坐著,對身子也不好。”
青瓷總愛勸她,趙向零已經習慣。她笑,沒有回答青瓷的話,轉頭瞧見一角色出場。
同以前看的戲曲不同,趙向零分不出這是什么角色,似乎也不像是從前她常常聽過的戲曲。
至少,這個開腔她就從來都沒有聽過。
趙韶倒是很習慣,似乎已經聽過許多回。
“看來太子倒是經常出來玩。”趙向零忍不住挪愉她。
趙韶立刻收斂了神色,連連否認:“哪里有,娘您不要聽旁人胡說,我從來都安分守己,絕沒有偷跑出來玩。”
顯然的此地無銀三百兩。趙向零忍不住戳穿:“是,孫家那小子從未和你翻過墻。”
趙韶不說話了。
趙向零繼續排擠她:“也不知他是和誰一起爬墻,被人扯下墻頭,如今腿還斷著養在家里。”
趙韶呵呵笑了兩聲,繃緊臉,不敢接話。
“這就稀奇了。”趙向零嘆氣,“你說孫家那小子,可是捧在手心上頭的人,如今被人摔回了家,竟然沒有一人說一句話。”
“阿隨,你覺得奇不奇怪?”
趙韶背后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知道,趙向零熱切叫她阿隨的時候,一準就沒有什么好事情。
果然,趙向零轉頭看向她:“阿隨,娘想來想去,敢將那孫家小子從墻頭推下去,還沒有人敢作聲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罷?”
趙韶笑,沒有否認:“哈哈,娘,您可別聽下頭人亂講。”
“哦?”趙向零稍稍揚眉。
“我真沒推他,是他自己沒站穩,我本來想拉他來著。”趙韶道。
“是么?”趙向零笑。
“真的。”趙韶辯解,“我們兩個一起想逃學去......”
趙韶一頓,知道自己又中了親娘的計。
她挪挪唇,扯著笑道:“哎呀,娘,我們就想出門捏個糖人兒。”
“是么?”趙向零哼道,“你確定不是去酒風樓喝花酒?”
趙韶的臉都垮了下去。她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自己的親娘。
“娘......”
如今,她已經無話解釋了。
“在小伙伴摔斷腿之后,我們堂堂的南國太子殿下竟然棄之不顧,自己跳墻去喝花酒。嘖嘖嘖。”趙向零咋舌嘆氣,“真替那位小伙伴感到不值得。”
“娘。”趙韶弱弱發聲,“您怎么胳膊肘往外頭拐?我說了,真的是他自己摔的。”
“不是他阻攔你無果,你推他下去的?”趙向零冷哼,顯然不信趙韶說過的話。
“我真沒有。”趙韶委屈地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娘,你信我一回,我真不知道他掉下去了,就以為他賭氣不同我走,要是我知道他掉下去了,定不會去,去......”
花酒兩個字,趙韶實在說不出口。
趙向零橫她一眼,沒有搭理她。
趙韶忙扯著她衣袖:“娘,要不然我去趟孫府,賠個不是?”
那怕是孫府都得朝她拜。
趙韶愛鬧愛瘋的性子,在京城里頭都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趙向零扶額,覺得自己教女無方。要是李瑞清在......
就算她不學識淵博,也該是一個知書達理的閨秀。
哪里會像現在?哪里有事跑哪里。
趙向零嘆氣,轉頭看向戲臺。
罷了,她已經長成了這個樣子,再多束縛管教她,恐怕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倒不如叫她自己吃點苦頭,反而比自己苦口婆心的嘮叨來得強。
臺上,正演到白衣左相預備西征的一幕。
趙向零瞧著,總覺得隱隱有些眼熟。
方才她和趙韶說話,錯過的前頭的介紹,但現在瞧那角色,總覺得在暗喻些什么。
趙向零道:“青瓷,可有戲本?”
好一些的戲院,都會備下戲本供人翻閱。
“有。”青瓷應道,將擺在一旁的戲本遞給趙向零。她輕輕蹙眉,看向臺上,總覺得有哪一處不對。
但具體是哪一處,她說不上來。
拾起戲本,趙向零慢慢翻動,臉色也逐漸沉了下去。
她的面色,已經能用極差來形容。
這戲本,說的是女帝為擴大疆土,犧牲左相的故事。
什么左相西征,什么戲本,這分明就是對趙向零的不滿,對她所作所為的諷刺!
起身,趙向零冷哼:“回宮。”
她不可能去將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不能揪出究竟是誰寫下的這戲文。
事情已經過去了近十年,這戲文也絕不是這兩天才寫出來的。
聽趙韶的意思,這江南戲班已經辦了很久,說明這戲恐怕也是多年前就寫出來了的。
只是趙向零身居高位,許多事情不知道罷了。
李瑞清在南國素來比她要更得民心,有人為他抱不平的確再正常不過。
就算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朝堂上官員也偶爾會提起他。
如果他現在還在官場,恐怕已經不止左相這個位置了。
但,凡是沒有如果,他已經離開,也不會再回來。
離開戲院,趙向零聽得后頭扮演左相的人在指責皇帝,訴說自己為國做出的貢獻,又怒罵皇帝的心狠與冷血。
一陣鑼鼓響起,聲音漸熄,大抵是那扮演左相的人死去,留下怨恨同冤情。
閉目,趙向零淺笑,將這個小插曲一笑帶過。
要是以前,恐怕這個戲院她都會給砸了。
但是現在,不會了。她不需要這樣做,也沒有必要這樣做。
既然已經唱了數年,那繼續再唱幾年,也不過是白白添了個話題而已。
“娘。”趙韶卻瞧得很感動。
她一邊流淚,一邊扯著趙向零的衣袖:“娘,這也太凄慘了。”
“是么?”趙向零漫不經心地問道。
“那左相為國付出了那么多,為何皇上還是要朝他下手?難不成是真的因為忌憚他功高蓋主?”
趙韶的疑問,叫趙向零微微一怔。
功高蓋主?這又是從何而來?
“你在說什么。”趙向零平靜問道,心中卻掀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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