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一轉眼,又是一年。
這一年里,李瑞清還是沒有出現。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趙向零的一場夢。
李瑞清的最后一次出現,是在十年前,十年前他的模樣已經在趙向零腦海中慢慢模糊。
趙向零只能瞧著畫室中他的模樣,卻記不起他千分之一的風采。
她想,如果時間再拖下去,恐怕她以后會徹底忘記李瑞清的模樣,要靠著這幾張沒有半點神韻的畫像,去想象李瑞清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趙向零仰在躺椅之上,聽著趙韶和孫衍在偏屋又鬧得雞飛狗跳。
她淺笑,想起從前她和李瑞清的模樣。大抵也是這樣,不過不會這樣大的動靜。
那時候,總是她尋李瑞清的麻煩,最后以李瑞清賠不是作為結局。
想起兒時,趙向零的心情好了起來。
只有在記憶之中,李瑞清的模樣在她腦中才是鮮活的。
仰躺在椅子上,懷中暴君仍舊在睡。
暴君已經是一只老貓了。它如今最喜歡坐著的地方,就是趙向零的膝蓋。
蹭在趙向零身旁,暴君舔舔粉色的舌頭,又安靜地睡了下去。
扭頭,瞧著周邊已經處理好的奏折,趙向零揉揉眼,覺得辛苦地很。她也想要成為暴君,可以舒服的睡覺。
但她知道不行。掌管南國十余年,現在一切都已走向正軌,所有的事情,都將要明朗化。
哪怕再忙里偷閑,她也不能如此懈怠。
起身,趙向零走到奏折邊,翻開幾頁,卻瞧見里頭的一支白梨花。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這種梅花了。
觸感冰涼,不似人間之物。
猛然抬頭,趙向零喚道:“青瓷!青瓷!”
青瓷聞聲,慌忙趕了進來。
“陛下?”她問道。
趙向零翻開手中的梨花給她瞧:“這可是你加進去的?”
之前她看著,似乎沒有這些。
也就是說,這東西應當夾的不久。
“不是。”青瓷瞧著那書的厚度,確定那本書的位置,笑道,“陛下,那書應當是沒有動的。”
因為太多人半點不講究,才會叫東西松了不少。
而銅像上,有許多痕跡,大抵是被人觸碰,甚至還有人拼命去扣,想要送里頭刮出一星半點的東西。
“也就是說,這梨花是它自己跑進去的?”趙向零反問。
青瓷忙跪下:“陛下,他們太過警覺,以至于您睡覺也不得安穩。故他們尋了個時間,不打擾陛下您,也聽不見旁人的動靜。”
趙向零拂過那一支梨花,稍稍彎了笑。
見花如見人,想來李瑞清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已經不遠了。
他既然已經有了搜查梨花的本領,又為何要不見自己?
趙向零嘆,若有所思。她忽然道:“青瓷,我記得外頭的梨花,似乎沒有開罷?”
如果外涂的梨樹,沒有開花,恐怕很快就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沒有。”青瓷中規中矩答道,“宮里還有人在傳,說是遇見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連梨花也拖晚了整整半月才開。”
也就是說,現在梨花還沒有開放。
趙向零瞧著書頁里夾著的梨花,癡癡笑了兩聲。
她起身道:“既如此,我就親自去看看。”
晚開的梨花,書中的梨花書簽,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李瑞清將要歸來的事實。
“去哪?”青瓷沒有弄明白趙向零的意思。
去梧桐宮,還是說去書房?
“去瞧瞧。”趙向零道,“總覺得會有什么機緣。”
比如,見到李瑞清。
她匆匆前往梨花林,卻仍舊失望的瞧見,什么都沒有。
空空如也。她就像是一個被拋棄在路中間的孩子,不知所措,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向零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十年,整整十年,她都在痛苦和等待之中度過。
或許真的和陳子涵說的一樣,李瑞清,是真的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所有的事情,都僅僅只是她的幻想,是莫須有不存在的東西。
踏在梨樹林中,趙向零默默嘆氣。
不會的,那絕不會是幻覺。
況且,和李瑞清消失的還有趙向晚兩人。
就算自己想到的是幻覺,那么這兩人,就是關鍵。
趙向零明白,自己的哥哥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在刀子入他心口的時候,流出來的不是血液而是光點的時候,她就明白這點。
這些事情,又怎么會是她的想像?
風,戚戚然吹過,刮起趙向零衣角,叫她忍不住抬眸。
梨樹林仍舊是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比起宮前的桃樹林,這里實在太過冷清。
每一根光禿的樹枝,都像是嘲笑自己,嘲笑自己這一生空無一物。
垂眸,趙向零忍不住落淚。
淚水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將所有的一切都消滅的干干凈凈。
晶瑩淚珠滾落,土地登時黝黑,而生長在上頭的梨樹,也開始抽條,開始長出花骨朵兒。
趙向零抬眸,看向這一切,抿唇沒有出聲。
這些梨樹,是她在李瑞清死后親自栽種的,不知有多少棵,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品種。
只是這些花,是等著李瑞清同那一日一樣忽然出現在她身旁。
趙向零以為,好歹會在夜晚,但現在,是在白天。
陽光之下,數以千計的梨花樹從光禿到長葉長花,僅僅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她瞧見萬千梨花綻放,也嗅見空中彌散的梨花香。
如果這一切都能是幻覺,那未免也太逼真了些。
趙向零苦笑,眼底淚水未干。
琴音傳來,隱約藏在梨花之中,叫人分辨不出究竟在何方。趙向零瞪大眸子,往上去看,試圖想要找到那個彈琴的人。
這琴音,她再熟悉不過。
除了李瑞清,再沒有旁人,再沒有其他。
快步走了一段距離,瞧見不遠處有人著一襲黑衣,吊腳坐在樹梢,遠遠看著她,沖她舉起了酒盞。
酒香馥郁,是李瑞清埋在梨樹下的佳釀。
那人,宛若記憶中的模樣,沒有任何分別。
黑衣襯得他臉色如玉,目光如水。
從樹梢躍下,他捏起趙向零的手,將酒盞擱在趙向零手中,笑道:“向零,我回來了。”
手心中略微溫暖,叫趙向零的眼角跟著濕潤了起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