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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天南的原配夫人早已病逝,留下寧煙煙等幾個子女。
周氏是前兩年剛娶進門的續弦娘子。
她的歲數不大,看上去比阮思長不了幾歲。
即使她刻意穿老氣橫秋的衣服,打扮得暮氣沉沉,也比二房三房的夫人年輕貌美得多。
她一進門,寧天南便將管家大權交給她。
下面的人起先不服,但她待人親切,出手闊綽,很快堵住了下人的嘴。
這兩年,寧府上下的開銷都由周氏來管,周氏以各種借口縮減了不少花銷。
二房和三房早已心生不滿,對這個大夫人頗多怨言。
但有寧侯爺撐腰,二房三房奈何不得她,只好逞些口舌之利,逮著機會便對周氏冷嘲熱諷。
眼下,囡囡不肯讓周氏抱,也被她們拿來大做文章。
周氏手持刺繡團扇,悠悠扇著,眉眼和善地看向阮思。
二夫人攀了枝花,和三夫人說笑著,眼風涼颼颼地往阮思身上掃。
阮思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場神仙打架,怎么就把她牽扯進去了?
她只好答道:“囡囡害羞,從小帶得嬌慣,難免有些認生。”
“沒關系的,”周氏微笑道,“小孩子都這樣,熟悉以后自然就親近了。”
二夫人冷笑一聲,“啪”地掐斷花枝,將那枝花隨手扔在地上。
她湊近囡囡,盯著孩子的小臉,問道:“這孩子開蒙了沒有?可會背詩,學過幾個字?”
囡囡被她盯得害怕,把臉埋在銀瓶兒的頸窩里。
三夫人道:“看這孩子害怕得,連話也答不出來,怪可憐見的。”
她抬起手來,用戴著玳瑁護甲的手指,輕輕劃過囡囡的臉。
尖尖的護甲剛碰到孩子的臉,囡囡小臉發白,眼眶里突然盈滿了淚水。
“啪!”
只聽清脆的一響,阮思徑直打落三夫人的手。
“呃!你、你竟敢打我?”
三夫人捂著泛紅的手背,怒氣沖沖地瞪著阮思。
阮思故作驚慌道:“哎呀,我剛才看到一只蜜蜂停在三舅母手上。”
“胡說!”二夫人斥道,“哪有什么蜜蜂?”
“我怕那蜂子蟄了三舅母,情急之下才出手打落蜜蜂。”
她一臉無辜,別過臉看向周氏道:“大舅母,您說,難道要等蜂子蟄了人,留下紅腫才能打么?”
周氏的神情一滯。
剛才她們踢給阮思的皮球,又被阮思踢了回來。
阮思一口一個“瘋子”,將三夫人氣得半死,但又不好公然發作,指責她指桑罵槐。
周氏盯著阮思,兩人目光相接,眼神都有幾分復雜。
“你都是為你三舅母好。”
“要是你三舅母覺得不該打那蜂子,你就給長輩賠個不是。”
阮思會意,對三夫人福了一福道:“侄媳愛護舅母心切,若是惹得舅母不快,這便給三舅母賠禮了。”
三夫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好不精彩。
“麻雀窩里出來的,掉進鳳凰巢里果然礙眼得很。”
二夫人語出嘲諷,斜了囡囡一眼道:“孩子再小,該見的世面還是得見。”
“何況這孩子也不小了,侯府的孩子隨便喚一個到跟前,都能背得出唐詩百首,不至呆傻無知。”
囡囡聽不懂她在說些什么。
但她那張肉嘟嘟的包子臉皺到一起,儼然是委屈害怕極了。
阮思頓覺不快,牽著孩子的小手,微笑道:“二舅母說得在理,侄媳深以為然。”
“我先帶這孩子見見世上的魑魅魍魎,好讓她開開眼,不必偏聽偏信,什么都當作真的。”
二夫人冷笑一聲,指甲狠狠掐進手心里。
“對了,二舅母可喜歡看猴戲?”
阮思對她誠懇一笑道:“東市這幾日來了個耍猴的藝人,那猴兒在人前獻寶雜耍,精彩極了。”
三夫人抱著胳膊,瞥著她道:“下等人才會去看畜牲耍的把戲。”
“是么?”
她滿不在乎地笑道:“我還以為兩位舅母也會喜歡呢。”
“那猴兒不滿一歲便能耍寶逗樂,博人一笑,不是很難得么?”
二房和三房的面色都極為難堪。
周氏含笑道:“改天請來府里給孩子們表演一番,想來他們也會喜歡。”
三夫人惡狠狠地剜了阮思一眼。
“這里可是平西侯府,什么下作東西都往府里引。這花我也賞夠了,二嫂,我們走吧。”
二夫人抬起腳,踩著剛才她扔在地上的花枝。
“大嫂,外面都在等著看我們侯府的笑話。你這位嫡母,可要好好為煙煙操持婚事啊。”
她的繡鞋重重碾碎腳底的花瓣。
“事關侯府的顏面,大嫂還是別讓大家失望的好。走了,這里可真夠臟的。”
二人一走,周氏命嬤嬤帶囡囡去園子里摘花。
阮思看出她想留自己單獨說話,便讓銀瓶兒帶囡囡跟嬤嬤一起下去。
“看著姑娘,別讓她跌著了。”
她和銀瓶兒對視一眼,銀瓶兒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周氏輕搖團扇,領阮思到涼亭里坐下,命人給她奉了盞香茶,終于提及寧煙煙的婚事。
三年前,裴之旸來寧家退婚,裴尚書好言勸住寧侯。
兩家約定,等裴之旸考上功名再娶煙煙過門。
而裴之旸中了進士,寧煙煙抵死不嫁,裴寧兩家雙雙淪為京城的笑柄。
“世家大族之間的婚約,哪有那么多的你情我愿,兒女情長呢?”
阮思盯著周氏,神情微微一緊。
周氏直言不諱道:“我聽說,你與裴家小公子的那位心頭好,是舊識?”
那日,裴夫人威脅裴之旸,不準他去見洪綾。
裴之旸忌憚母親手段,沈浮不在,他也不敢輕易派人去找洪綾。
他愁腸百結,竟又和那群酒肉朋友鬼混到一起。
裴家小公子重返歡場,那幫紈绔子弟自然熱情備至,每天帶他到處尋花問柳。
這幾年,京城新捧出來的花魁娘子,短短幾日都被他見了個遍。
他出手大方豪闊,慣來是個憐香惜玉的,以前相識的名妓不要纏頭都爭相來與他作陪。
裴之旸每天都醉生夢死,醉了就和狐朋狗友爭風吃醋,醒了就給青樓女子寫詩。
不出幾日,京城貴族都想起他風流多情的名聲。
有人暗笑說:“裴小公子這幾年埋頭苦讀,怕是早就憋壞了吧?”
換作以前,他再怎么花天酒地都不為過。
但現在他功名傍身,裴尚書本想設法給他求個官職,但戶部剛有人舉薦,便有人出來反對。
那人正是這幾年風頭正勁的御史姚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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