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裴家只知寧家新收了個義女,準備讓姚鈺入贅寧家。
對此,裴尚書冷笑不已。
“可惜寧侯爺不是生女兒的命,膝下只有一個未出閣的閨女,否則滿朝文武皆女婿豈不美哉?”
裴夫人滿門心思都放在裴之旸的婚禮上,對裴尚書的冷嘲熱諷一笑了之。
提前大半個月,她便開始操持婚事。
婚宴上的任何細節她都沒放過,事無巨細地帶人操辦,樁樁件件都得讓她先過眼首肯。
裴之旸的幾位兄長成親時,裴府都未曾操辦那么隆重的婚宴。
但誰也奈何不得裴夫人,只好由著她做主。
因那一道口諭,裴之旸深知圣命難違。
要是他不娶寧小姐,裴家上下難免落得個抗旨不遵的罪過。
裴之旸雖任性,但也不會因一己私情,無端葬送裴氏幾百條人命。
婚期越近,他心里越有種舍生取義的悲壯感。
裴夫人安慰他說:“你只管將她娶回來放在后院,好吃好喝地養著當個擺設。”
裴之旸垂著眼,沒有說話。
大婚當日。
寧府同時嫁了兩個小姐,一個嫁進裴家,一個招夫入贅。
滿朝權貴都來平西侯府觀禮。
寧家風光無限,裴家也敲敲打打地把新娘抬回了裴府。
裴府到處張燈結彩,隆重非常。
裴尚書和裴夫人親自接待前來道喜的賓客。
眾人迎來送往,各個紅光滿面,唯獨新郎面如死灰,垂著一雙死魚眼。
那群狐朋狗友閉著眼夸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沈浮端著酒杯,乜斜了一眼,冷笑道:“也不知是娶妻還是送葬。”
裴之旸假裝沒聽到。
他被迫站在堂前,看著鳳冠霞帔的女子盈盈朝他走來。
那個女子的身段窈窕,身形和洪綾有幾分相似。
裴之旸微微一愣,那女子已被喜婆扶過來,大紅蓋頭下綴了串串彩色流蘇。
他心如枯木,麻木地拜過天地雙親。
依禮交拜的時候,他盯著搖曳不定的流蘇,突然想狠狠一把攥下蓋頭。
他想告訴她,他一點都不想娶她。
然后他就奪門而出……
“禮成。”
裴之旸面色慘白,渾渾噩噩地看著新娘被送回房。
今夜,他的榻上會多一個陌生的女子。
他不想回房。
裴尚書和裴夫人雙雙看著他,身邊簇擁著無數道喜的賓客。
他們高談闊論,把酒言歡,看上去格外熱鬧。
但他呢,他們的熱鬧跟他無關。
“裴之旸,”沈浮端著兩杯酒擠到人群中,“來,喝酒。”
裴夫人面帶憂色地看著他,眼神仿佛是在告誡他,在人前要懂事啊。
裴之旸接過酒杯,摟著沈浮的脖子,舉杯哈哈大笑道:“諸位!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那群紈绔子弟立刻紛紛起哄歡呼。
“你們都給我放開了喝!”
裴之旸一仰脖子,喝完杯子里的酒,重重一摔杯子,大笑道:“今晚不醉不歸!”
眾人也跟著舉杯回應道:“不醉不歸!干!”
幾杯酒下肚,裴之旸開始放開了喝。
不論誰找他喝酒,他都來者不拒,倒多少喝多少,博得眾人不斷喝彩。
喝到后來,沈浮不知從何處找了兩只海碗來。
他就和沈浮一碗接一碗地喝。
裴夫人幾次想勸他回房,都被裴尚書攔下了,“孩子高興,由著他喝吧。”
人人都以為裴公子抱得美嬌娘,心中暢快才會如此豪飲。
沈浮卻默不作聲地給他添酒。
一壇烈酒倒完了,那就一腳踢開壇子,再重新開一壇,稀里嘩啦地往他碗里倒。
兩人喝得爛醉,到后來,沈浮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酒全都倒在他頭上。
裴之旸仰著脖子接,嗆得涕淚橫流。
沈浮大著舌頭說:“裴之旸,你哭了。”
不等裴之旸說什么,他就自己不耐煩地補充道:“你一定是被嗆哭的!嗝。”
有了沈浮這句話,裴之旸只管拎起酒壇,往自己頭上倒酒。
裴夫人忙命人奪過酒壇。
琥珀色的酒順著他的頭頂,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他的臉龐一片水漬,看不出是酒還是淚。
裴尚書的臉色也不好看,趕緊命小廝扶他回房去。
沈浮在后面敲著壇子,坐在地上唱歌,但他唱的是什么,裴之旸已經聽不清了。
“沈哥哥!”他掙扎著回頭伸手道,“我們接著喝,接著喝啊……”
小廝們手忙腳亂地把這個活祖宗送回房。
喜婆本要主持儀式,卻被裴之旸不耐煩地趕走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洞房,視線盡頭,一個身穿嫁衣的女子端坐在榻上。
“我、我跟你說……”
裴之旸打著醉嗝,手扶墻壁,搖搖晃晃地走進來。
距離新娘還有三四步,他突然停下來,踉蹌著站穩后,朝新娘深深一揖。
但他很快想起來,新娘蓋著蓋頭,應該看不見的。
“寧小姐,”裴之旸說,“我并非真心娶你,我有喜歡的女子,她……”
他的喉頭一緊,突然干嘔起來。
榻上的女子悠悠問道:“她怎么了?”
裴之旸好不容易止住干嘔,只覺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頓時更加傷心難忍。
“她?”
一提到洪綾,他頓時歡欣雀躍起來,驕傲地說道:“她可漂亮了!”
“她會射箭,喜歡跟我吵架,嗝……”
“我……我還欠她只羊呢!”
裴之旸像是忘了榻上坐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只是一個人傻樂道:“她說不要我賠。”
想起洪綾,他總是歡喜得很。
“但我偏要賠!我討厭吧?”
他用一種很討打的語氣,說著令自己再開心不過的話。
“我不僅要賠她只羊,還要賠她之旸,你說好不好?”
新娘反問道:“你拿什么賠?”
這個問題像一只無形的手,將他重重推倒在地,讓他從心里疼痛起來。
“我拿什么賠?”裴之旸呆呆地癱在地上,抬起空空如也的雙手,愣道,“什么也沒有。”
他的鼻子一酸,簌簌掉下淚來。
“你說,我拿我的心賠她好不好?”
“我、我把心掏給她,只要她要,我把脾掏了肝掏了,我什么都給她……”
裴之旸越說越委屈,竟趁著醉意像個小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我愛她啊,她……嗚,我……”
新娘有些尷尬地起身拉他道:“要不,你先起來再說?”
裴之旸抱緊自己的雙臂,大哭道:“你別碰我!我是阿綾的,你不要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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