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云平和的嗓音里,藏著明顯沒有發泄出來的慍怒:“這個老楊,也是白活了半輩子了,韓逸那孩子還這么小,什么都不懂,就能脫手把這么重大的商業操作交到一個孩子手中,這不是亂來嘛!”
“那岳父可有說怎么善后?”
宋清云這才一改方才的平靜,拍了下沙發的扶手,氣呼呼的說:“善后?還能怎么善后!長樂渡爆商業操作內幕,那代言人可是當紅一線大明星,憑他的影響力,推翻他有人信嗎?這得花多少人力財力和精力去彈壓,時間上允許嗎?老楊說,昨晚把韓逸那孩子兩條腿都要打斷了,那孩子現在還躺在家里出不了門呢,都這樣了,你讓我怎么說?”
南君澤一聲輕嘆。
韓敘在后門輕手輕腳的從樓梯上了樓。
聽見宋清云剛才的話,她徹底放下心來,老爹果然是睿智的,做起戲來一點都不輸J先生這種職業演員,連打斷韓二的腿這種瞎話都編出來了,婆婆又是個心慈面善的人,韓二已經這么慘了,自是不好再開口問善后的事。
這一天,對韓家和宋家來說,注定是個不平凡的一天。
經過昨天一天的發酵,韓氏地產長樂渡樓盤,奪下羊城樓市成交金額榜第一名。
媒體將這數據曝光出來后,引起了整個羊城地產行業的不滿。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各種小地產商帶節奏的通稿。
有的獨善其身,說自家樓盤從未有過韓氏所曝光的內幕操作,后期所放出來的同一小區同一棟樓而價格不同的房子,只是他們在嚴厲把控惡意炒房,保護真正需要購房的人。
這種說法很快遭到網友打臉,在那里買了房子的業主親自出來說話,稱自己現在住的房子,當初開盤購買的時候被告知賣完了,可沒過多久,房價翻了一倍之后,他卻買到了同一套房子,且是一手樓。
脆生生的一巴掌,把這家小地產商給打的閉了嘴。
別的小地產商見前面那家被打臉打的這么慘,改了話風,對自家有無欺騙性操作絕口不提,話里話外的暗諷,在韓氏地產買下長樂渡房子的小業主們,買到了房子不要高興的太早,便宜東西并不代表這其中不存在風險,這個世界上沒有吃虧的商家,只有吃虧的買家,要小心買到的房子過不了幾天就房價下跌。
意思是便宜沒好貨,長樂渡不可能吃虧,必定是存在一些無法克服的質量難題,才會著急拋售。
很快有人跟風,說經他們所了解的信息顯示,韓氏地產要償還十幾億的債款,為了還款,不惜說謊欺騙大眾,要錢不要臉。
這條言論得到了許多小地產商的,畢竟韓家在不久之前,的確是因南郊那塊地而欠下了巨額債務,小地產商紛紛倡議急于購房的人,不要輕信某些不良份子對房地產的鼓吹,不要盲從,一定要保持警惕。
還有的,解釋的煞有其事,稱供需決定了市場,其實沒有哪個開發商會有錢不想賺,不少看起來物美價廉的房子,其實是“減配”而來。
所謂減配,就是原本應該是精裝修的房子,有可能在買到手之后按毛坯交付,還有附贈車位的,到時車位需要另外購買,其實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而一些沒有拿到料的中立媒體,把這次事件描述成,羊城從此又多了一支房奴大軍。
這些深淺不一隨風飄搖的言論,在網絡上發酵得醇馥香濃的同時,門庭若市的長樂渡售樓大廳里,購房的人群忙著挑選自己滿意的房子,根本沒那閑情去網絡上看他們的“警惕”言論。
猶如兩個毫不相干的世界,各忙各的。
短短幾天時間,不論行業內的小地產商鬧到如何沸沸揚揚,長樂渡賣房子依然賣到手軟,該賣的全部賣了出去。
韓氏地產的各大銀行賬戶涌入了大筆資金,不過這些錢,交完了稅,會首先被各大銀行劃扣之前的貸款和利息,再一計算下來,并沒有大筆的盈余。
而就這些僅剩不多的利潤,也被韓柏楊立刻揮手投入到其余的項目建設之中。
簡而言之,韓家并沒有因為長樂渡數千套的房子而一舉翻身,如今韓氏地產的財務公帳上依然捉襟見肘。
就連韓敘結婚前,韓家借宋家那五個億,也暫時沒有余錢還給宋家。
韓敘得知這一財務狀況,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怎么會這樣?錢呢?”
躺在家里幾天裝腿被打斷的韓二,在電話里說:“什么錢?債還清了,你還不滿意?”
沒錯,最大的成就,也就是韓家還掉了壓在頭上的那筆巨額貸款,如今每月可以省下大筆的利息。
不僅如此,曾經被各大銀行行長圍住要拉著一起跳樓的韓柏楊,如今重回了銀行超級貴賓地位,各大行長搶著接待韓柏楊,問新項目需不需要貸款。
韓敘當然不滿意,在她之前算出來的賬里,長樂渡的房子如果全部售完,粗略按外面市場價計算,至少會有近百億的資金進賬,可如今只不過還掉了銀行十幾個億的貸款而已,沒道理就這么點錢。
韓二在電話那頭掰著手指頭給她數了一遍,韓敘才不得不面對零星利潤的現實。
之前,她并沒有把各種稅算進去,就這次幾十個億總銷售額內,光是稅,就交了十幾億。
更讓她垂頭喪氣的是,她猛然發覺,自己所鄙視的地產行業欺騙性操作,才是生意人活著的根本。
如果這次不是減少利潤去縮短資金回籠周期,以釜底抽薪式閃電賣光了長樂渡,換了以往行業的潛規則操作,所能帶來的巨大利潤,可以讓韓氏地產一舉翻身。
果然自己還是太嫩了。
韓敘心疼地發現,明知這樣釜底抽薪會讓利潤大幅度縮水,在銀行還欠著一屁股債,韓家急需資金來起死回生的時候,韓柏楊還是選擇由著她瞎弄。
這個老頭子,是有多疼自己的女兒。
夜里并不怎么安靜,花園里有野貓的叫聲,老趙帶著傭人,拿著棍子在花園里驅趕,免得這些野貓吵到主人睡不好覺。
韓敘一個人站在陽臺上,穿著單薄的睡衣,夜風吹的她陣陣寒涼,她抱著雙臂看著老趙他們在花園里搗鼓。
想起野貓,就在隔壁她的主臥室里,之前被人放了一只死野貓,她和南君澤才會搬到這間客房里來住。
如今算算日子,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白天隔壁仍然是工人在里面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到底要裝上多久。
而那只死貓,究竟是誰放在她的主臥室的,至今也沒有空去深究。
一是自己身上事情太多,根本顧不上,二是覺得去深究也毫無意義,隨便想一想,就直到是傭人堆里的哪個人丟進去的,抓到人來又能做什么呢?
宋家,她連小蘇這種騎在自己頭上拉屎的下人都趕不走,去逮個扔死貓的傭人出來也處置不了,干脆就作罷了。
“想什么呢?”肩膀上忽然披來一件輕薄的長衣,南君澤溫柔地將她裹好:“手那么涼,現在是秋天了,夜里洗完了澡出來陽臺,一定要多披一件衣服,不然會著涼的。”
韓敘回過頭,大大的水眸盯著南君澤的那張俊朗的臉,看了好一瞬,他會懂嗎?會知道自己冒險所做的這一切,拖延時間是為了幫他對宋潯有所警惕嗎?
南君澤是個好男人,這點她毫不質疑,他對她的好,一絲一線她都感激,正因如此,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算計。
南君澤是無辜的,而這個無辜的男人,背后正有槍口對著他。
如果他能懂,有一天能對身后有所戒備,那她會很安慰,就算長樂渡失去了那大部分的利潤,被整個地產行業夾攻,也不算什么。
“跟我進來,我有東西給你。”韓敘拉著南君澤的手,走回了房間里。
去了邊上的衣柜,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到了南君澤溫潤的手掌上。
南君澤狐疑地問:“給我卡干什么呢?”
韓敘柔聲說:“里面有五千萬,是你的錢,上回你幫長樂渡把那二十幾套二手房買回來,現在錢回來了,當然要還給你。”
南君澤頗感意外,笑著把卡放回了她手中:“你又分你和我的,我可要生氣了!”
韓敘堅持塞給他:“這是你岳父大人交代的,我拿回去了不是要害我挨罵了?”
南君澤頓時眼神放光,如同見到稀世珍寶:“別人家的女人,都忙著藏私房錢,或者想盡辦法從老公身上挖寶藏,你倒好,有錢也不要,還要拿岳父大人來壓我,我這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娶到你這樣單純的連一點心機都沒有的老婆!”
卡還是放回了她手里,南君澤在她耳邊說:“喜歡什么就去買,我沒有多少時間陪你,已經很虧欠你了,不能讓你連這點零花錢都沒有,聽話!”
他終是想起來了,她是個身無分文的二少奶奶。
現在開始,她也不窮了,至少,他把這五千萬給她揮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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