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怨我娘家不得力,可我爹娘都一大把年紀了,我當姑娘的都沒好好伺候他們……”
絮絮叨叨的,聽得關有祿實在忍無可忍,“是,都是我的錯。你娘家好,要不你回去待段日子?”
這話一出,終于成功讓趙秋月住嘴。
她停了,倒是輪到關有祿有話可說,“你再動不動就抹眼淚,我真伺候不起。愛上哪去就去吧。”
“孩子爹……”
“閉嘴!我不想在孩子跟前罵人。”
趙秋月愣愣地看著一臉兇色的男人,飛快抹去臉上淚水,雙手往圍裙上一擦,低頭搓繩子。
終于老實了!
關有祿松了口氣地同時,瞟了眼炕上睡著的小閨女,再次皺緊眉頭。小孩子哪來的心思重,哪來的怒火攻心?
難怪老三信不過馬大夫。
確實如此,會采草真不一定會看病。
“睡著”的關小竹沉浸在她的世界,壓根沒注意屋內的動靜。
重生?
看似得天獨厚。
但沒有強大自信心,真會逼瘋人。
前世今生。
一幕幕地出現。
關小竹對比了又對比,實在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明明她什么都沒干,唯一就是讓她爹避開危險,可也有她大伯頂上,怎么會相差這么大?
一死五傷。
更不要說那些輕傷的人數。
南山腳下是哭聲一片。
可如今呢……
老天爺耍她。
到處是笑聲,歡天喜地笑聲。
馬三憋好好的活著,被抬著下山的人居然能跑能跳;那些受傷背下來的人更是一根毛都沒掉。
老天,你讓我重新活一世,講究是為何?
難道就是讓我的不幸來襯托馬五丫他們的幸福?難道就是讓我的出現改變所有的命運?
那我該咋辦?
預知的一切全變了,我去哪抓著先機?我又該如今改變我的這一生?
“爹,她哭了。”小向西不安地挪到關老二身邊,“我沒打她。”
“要喊二姐。”
“二姐哭了。”
關小蘭停下手上的活,扭頭湊近一看,“沒事,睡著了。”
關有祿悄聲而言,“別動你妹。讓她多睡會兒,等天黑了醒來,爹正好帶你們去隊里吃肉。”
趙秋月立即抬頭看向他,“孩子爹,要不我現在去隊里搭把手?這趟你沒上山,吃現成的又得有人講究。”
關有祿點頭。
去也好,能掌勺給孩子們多打幾口肉。
“我先帶兒子過去?”
關有祿瞥了眼小心翼翼的媳婦,再次點頭。果然他娘說的對,欠收拾。“跟好你娘,別跑遠了。”
關向東哥倆歡天喜地高聲道好,如今會不驚醒他小閨女?
等趙秋月娘仨一走,關有祿放下手上的活,站了起來,他看了眼炕上緊閉雙眼的小閨女,嘆了口氣。
“閨女,去你爺屋里給爹拿些煙葉子。”關有祿打發走大閨女之后,拍了拍小閨女身上被子。
“爹。”
聽到閨女有氣無力的聲音,關有祿盡量放軟語氣。要是四個兒女,他最虧欠的就是這個孩子。
大女兒是第一胎自然疼了些,等老二一出來又是個丫頭,不止他娘,就是他媳婦都滿心眼的不高興。
可孩子能自己選擇?
緊跟著大兒子出來,這個閨女更是被疏忽徹底,他就多抱一會兒,孩子就高興得更啥似的。
“閨女啊,爹往后不會讓你去你姥家,咱們就待自個家。爹知道你心里委屈,往后爹會管著你娘。”
“有事咱就說哈,別啥都憋在心里,萬一憋出個好歹可咋正?爹答應你明年開春去上學。”
關小竹眼淚嘩嘩直流,“爹”
“傻閨女。”關有祿一雙粗手抹去孩子臉上淚水,“先別跟你娘他們說,到了開學,爹就帶你去報名。”
關小竹撲到他懷里放聲大嚎。
關有祿拍著懷里的孩子,“你說這么點大咋就氣性這么大呢,不就是少分點肉嘛,多了也賣不了幾個錢。”
“上,咱們就上學,爹還不信供不起你們幾個上學。再過兩天爹腿好了就去賺工分,別愁錢。”
“翻過年咱們爺倆就去報名。我小閨女往后也是文化人。”
哭了好一會兒,關小竹心情好了很多,甕聲說道,“爹,我會好好上學,往后一定好好孝順你。”
“好!爹等著我閨女有出息。”
外屋的關小蘭捧著一包煙葉,愣愣地站了許久……過了片刻,她悄聲轉過身走到灶前入座小馬扎上。
看著灶膛,關小蘭默默地擦去臉上眼淚。
我也想上學。
我也想跟元嬸一樣。
可咋說得出口。
哪來的錢?哪來的糧?兩頭豬還不能出欄,就賣不了錢;年底分到的錢,她娘還想起屋子。
關小蘭很是懷疑妹妹壓根就是故意在外面暈倒,可偏偏她爹當真,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哪里做得不好?
能干活絕對不偷懶;打完粥都盡量打稀的。
上孝順爹娘,下護著弟弟妹妹,哪怕妹妹陰陽怪氣,也覺得這是親妹妹。她是大姐,她讓著。
錯了嗎?
某時候。
一個人的改變就那么一刻。也許很快爆發,也許如同種子默默地發芽,缺的就是時間和刺激。
關有祿自認他不比關有壽差,自認他也是一位好父親,自認他也能寵著閨女,但他忘了一碗水很難端平。
而他偏偏就還有一位閨女。
他是下了決定等腿一好,就去林場當臨時工賣苦力,卻忘了最是乖巧的孩子,她心有這個家。
人心傷不起。
“好了,快躺進被窩睡一會兒,爹干活攢錢給你們上學。”
“爹,我奶……”
“放心好了,你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姐大了,你弟還能等兩年,爹跟你爺奶好好說說就行。”
大了?
我就比妹妹大了三歲不到。
真要上學,不是應該先我?翻過年我就十二,再不上學就沒機會,妹妹才八歲啊,十歲上學都來得及。
不能這么想的。
連她都要鬧著上學,爹娘還得累死。
關小蘭咬了咬嘴唇,暗暗勸慰自己,吐了口長氣,站起了身。對,爹娘養大她不容易,她不能沒良心。
早些搓好麻繩,再去隊里領些青麻,就能換不少工分……
可為啥老想哭?
明明她不愛哭,也不想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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