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平安抹了一把額頭虛汗。

幸好她機靈。

一瞅不對勁兒，就與小伙伴們約好今晚再來一場對月高歌，而老朋友嘛，這個她是必須要親自上門。

“那你今晚忙得過來？”

面對哥哥的問話，關平安故作高深地微微頷首，“看著點路。前面就是有名的市場，別走散了。”

你瞅瞅吧，最難解決的難題反而是眼前一關。沒瞅咱義爺爺跟打了雞血似的，腰不酸腿不疼了。

東安市場用一個“人山人海”的成語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這還是特意挑了一個不是周末的良辰吉日呢。

當然，你再挑也就明兒周末。

被梅家張阿姨牽著小手的關平安故地重游，還得一臉我沒見過世面的小模樣兒，她不為難。

難就難在她前面晃的全都是一條條大腿兒，還是一溜兒黑的藍的灰的，偶爾冒出點綠的大腿兒。

記得剛來那會兒，還有不少花裙子，如今倒是仿佛一夜之間全給整沒了，要不咋說四九城最不缺就是人精兒。

“安安，來，我抱你。”

關平安嚇得連連搖手。這么熱的天還抱她？丟不丟人先別說，她豈不是成了貪圖享樂的大小姐？

一條長腿，兩條長腿，三條腿……

“同志，那個淺藍的花色，對，就是這種，麻煩你拿過來我看看。安安，你看這花色行不行？”

關平安使勁地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嘴上還不忘嚷道，“各位叔叔阿姨，大姐大哥，先讓我瞅瞅。”

銷售布料的柜臺擠滿了人，尤其女同志們更是一聲比一聲高，要不你先使出洪荒之力試試？

張阿姨失笑地舉起了她。

“中！”這淺藍正合適她娘做件短袖襯衣，關平安不忘夸一句張阿姨，“姨啊，還是你眼光好。”

當然，她眼尖地不會忘了旁邊賣紡織品的柜臺前面梅大義和關天佑倆人，“爺爺，哥哥，我在這兒。”

關天佑揮了揮小手。他也好忙的，沒空回話，還有一只手正扯著他義爺爺的衣服，連連比劃。

不能浪費！背心我爹有，您老想買就買一件。可白襯衫就算了，真不合適我爹，沒騙您老。

藍襯衫也不要，我妹妹縫的襯衫，袖口還繡了草呢；皮涼鞋絕對不能買，買了我爹也沒機會顯擺。

關平安一眼就瞟見這勢頭，今兒不讓她義爺爺發泄一通還真不行，還有舉著她又放下搶布料的張阿姨。

嘖嘖嘖……

梅爺爺，你知道你內外管家老愛敗家不？

可關鍵是你們買回去，在馬六屯真不能顯擺出去。她家如今講究的就是一個低調的奢華，不然會出亂子的。

關平安扯了扯張阿姨，“姨，布料別買了，你給買毛線。”毛線好，可以給倆爺爺打毛衣毛褲。

“行，等會兒就買。”張阿姨是頭也不回地繼續高喊，“同志，我要這深藍，還有那淺藍色的。對，就是那個色。男同志一米八的高個，不胖不瘦，深藍的做兩條褲，淺藍的長袖一件。”

被擠在人群內的小矮個無語地瞥了眼還激動得跟人搶布的張阿姨。你再咋咋呼呼，真會別圍攻的，誰家布票如此之多？

敗家，實在太敗家。

不止梅大義被打了雞血，一到購物，張阿姨也絲毫不遜色，“同志，麻煩你們讓讓，我往旁邊挪挪，安安快跟上。”

關平安在大腿林里差點迷路，也差點將張阿姨的衣服給拽下……不能這么搞的，好不容易又個空隙，她連忙高喊一聲在門口等他們，速度溜走。

蹲在店門口一旁，關平安可算松了口氣。之前她來怎么就沒覺得有這么多人，難不成又有啥活動？

這城里就有個怪現象。

比如哪哪有新貨上柜臺，或者哪哪有瑕疵品呀，再或者哪哪憑工作證不要票就能買到啥呀。

一準是瘋狂的人群一擁而上。

關平安的一雙大眼睛四處瞄著，更是耳聽八方，閑得就希望能尋找到答案。可就是有答案又如何？

突然！

關平安視線定在一個方向。

只見她握緊雙拳，雙眼發亮。

要是齊景年在此，他就會暗道不妙。可惜，這會兒他正陪他祖母來遲一步，偶遇上了熟人。

一只修長的手仿如無骨似的鉆進一位女同志的褲兜口袋，轉眼之間，這一只手又消失不見。

順著這一只手，關平安瞇眼一看——那位女同志邊上站在一位瘦小的男人。此人身著一件白襯衫，此刻正拎高一個公文包往右邊側身。

一眨眼之間，又有一個挎包的底部被劃出一個五公分左右長的口子，顯然這是用刀片割出來的。

不用說，這瘦小的男人又往右邊一移動，可以確定的是這挎包內的錢包什么的，已經被人家得手。

關平安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幕。一遇上被人遮住視線，她還順便扭了扭脖子，往旁邊挪一挪。

著急啥呀。

她得再瞅瞅人家跟妙手空那個小賊相比如何；還得讓她義爺爺好好瞅瞅，白襯衫好看不？穿得精神不？

呸，不對，不應該是白襯衫之錯，這孫子一瞅就是獐頭鼠目之輩，爾等鼠輩豈能與她爹爹相提并論。

看著瘦小男子得手之后，若無其事地擠出人群，漫步朝自己這方向走來，關平安狡黠一笑。

一，二，三……

這世上最痛苦的是什么？

對瘦小男子來說，無疑是他踏出門檻第一步還沒來得及體會此后海闊天空，突聞一聲爆喝。

“呔！爾等小賊，哪里跑！”

然后，他居然起飛了。

要是他的后腦長得眼睛的話，一準會深記道上一句話，難怪江湖上都說老人和小孩兒惹不得，更要多加提防。

關平安騰空而起，一個旋轉踢，接連朝著人家的后背而去，“抓小偷啊！……快抓小偷啊……”

店內。

“是妹妹！”這聲音，關天佑敢發誓他絕對沒聽錯，“妹妹……”

“安安？”梅大義大驚失色，“安安……”

門外。

關平安迅速往前一蹦，一腳丫踩著昏迷的瘦小男子后背，一手叉腰，一手怒指腳下之人，“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看你往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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