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艾草堆的院子,地面鋪了小石子的水井旁邊空地上,擺放著緊挨在一起的兩張紫藤椅,還有幾張小木扎。
其中一張藤椅坐著的梅大義還是擺弄著他的那臺收音機聽著廣播,而旁邊的藤椅則坐著關有壽。
在他們前面的小木扎坐著關天佑和齊景年倆人正悄聲說著什么,惹得關有壽時不時地發出暢笑聲。
原本還坐著乘涼的葉秀荷此刻帶著閨女在西屋。娘倆正一人手上縫著一件成人短褂,一人手上縫著一件一件小號短褂。
一心兩用的關平安忙著手上的針線活,也不忘側耳旁聽外面的動靜——聽著齊景年跟她爹“告密”。
她就知道完了,她爹要中招了!
壞小子早就知道你爹的為人,那她爹豈不是很吃虧?要知道她爹可是兩輩子都是俠肝義膽的好漢!
確實,對于齊景年的一番話,關有壽對他又改觀了不少,但要推翻他內心對外人的提防,那是壓根不可能。
但起碼有一點,他關有壽信了。
小孩兒對他家無惡意,甚至抱有善意。
但也讓他發愁得很。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小屁孩比他一對兒女多長了兩歲關系,居然比他的一對兒女還聰慧那么一點點。
他嚴重懷疑先生之所以說這孩子不錯的“不錯”,是不是壓根起了惜才之心,而不是什么見到這孩子就像見到你?
關有壽瞟了眼向兒子悄聲“解謎”正分析其中厲害關系的齊家小兒,失笑地扭頭看向梅大義。
——叔?您老的心在怦怦直跳不?
——沒事兒,阿義之前就已經跟這小屁孩相處過不少時日。何況當年大少爺可不止專門給人家大軍偷偷開道。
“叔,聽出了些什么了沒有?”
“真起風了。”
我還下暴雨呢,這形容得真好。關有壽好笑地伸長脖子,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他肩上,遙望著滿天繁星。
梅大義騰出另一側的手摩挲著他的短發。他家的小少爺真命苦,就是心里哭著,面上還得笑著。
小木扎上的齊景年瞥了眼他們倆人,朝關天佑使了個眼色……倆人悄無聲息地離開,結伴出了院子。
“哥?”
“先找個說話的地方。”
關天佑伸手指向家門口的半坡,“看到那塊樹了不?咱們倆上樹。”在樹上不止能直接可見整個屯子,就是有人靠近也能一目了然。
齊景年用很是肯定的語氣笑道,“是關關移栽的!”
關天佑點了點頭。
沒啥好意外的。他家沿著屯中間的土道和通往趙家的小路,全讓他愛折騰的妹妹整得差不多了。
“你爺爺可一直到現在都沒出現。”
按理來說,昨晚關家這位爺爺昨晚沒來,還有可能兩家有些距離造成消息不靈通,可今天就不同了。
你義爺爺他今天上隊里干活,那位關關口中喜歡控制兒子又背后搗鬼的爺爺,他今晚不是應該過來一趟?
“他想我爹去請。”
齊景年啞然失笑。
“而且,我奶開的進城條子還有兩天期限。”話到一半,關天佑跟著輕笑出聲,“她快要回來了。”
“我也沒見到你那些叔伯。”
“他們……”關天佑望著老院的方向,“我大伯最肖似他老子,他如今都推他老子娘出面,自己縮在后面要好處。”
這也是爹為何時常親自上陣?有很多原因的,最主要他以身作則才能逼得某些人不得不累成條狗。
“我二伯,他自認他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大孝子。嘴上罵我爹不孝,可心里不定有多眼紅我爹。
那就是個糊涂蛋,連他自家的一攤子事情都弄不明白,還想管我爹。他唯一的優點就是埋頭苦干。”
可再賣力也沒用,拖他后腿的太多。如今也分身無術,據說自己兄妹倆人不在家的日子,那頭就沒清靜過。
“剩下就是我老叔。”關天佑頓了頓,“下午你給我送冰棍兒遇上的那個小孩兒就是他家大兒子。”
齊景年一回想,有些了然。當時天佑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之后,把剩下的冰棍兒給了那個奶娃娃。
“他剛搬出老院沒多久。”關天佑說著撇了撇嘴兒,“我奶四個兒子,要說起來就他最像我奶。”
“很像我叔和你老姑?”
關天佑一怔,隨即搖頭,“我說的是為人,不是長相。除了我爹和老姑倆人,其他仨個隨了父。”
當然,他這個爺爺長相也相當不錯。所以他就想不通他親爺爺到底是長得有多好?才能讓他奶干出丑事。
要不然干啥舍近求遠,為了錢財完全可以纏上胡家那些公子哥,為何都嫁人生子了還要勾搭他親爺爺?
對了,他咋就忘了問義爺爺可有相片?就是義爺爺當時沒帶在身邊,不是還有梅爺爺這位摯友?
這可是親爺爺,一定也會抱著他,喊著寶貝大孫子;一定也會一見到他這大孫子就樂呵個不停。
就是考個零蛋,也一定會說我大孫子這是心思沒放到學業上,不然滿分壓根不是啥難事……
哼,他不稀罕!
他關天佑也是有親爺爺的娃!義爺爺可說了爺爺要是見到他和妹妹倆人,起碼要年輕個三五十的年。
嗨,又想遠了。
走神的關天佑抓了抓腦袋,“說到我老叔。能分了家,我們搬到這里,要說起來都虧了他兩口子。我給你講一個錢糊墻的故事,你很快就會明白。”
何止是這一個簡單的小故事……說著說著,關天佑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之前未提到不少的委屈。
不說清楚咋行?
萬一他景年哥被騙呢。
于是,齊景年在梅老和梅大義倆人之后,不用他試探不用他費心,他也對整個關家上下的成員有了清晰認識。
“這么說來,那小丫頭利用過好幾次關關?”
哎喲,大哥,我是說老院那么就沒一個好人,咱們能不能一個一個來點名?干啥突然不上不下抓那個壞蛋!
關天佑果斷點頭,“對,連她那個姐姐也是,還搗鼓安安不要上學。原本我爹娘還說她們姐妹倆可憐的,后來都不敢讓妹妹跟她們玩兒。”
“關關咋說?”
關天佑默默地看著他片刻,“妹妹隨了我娘,她很心軟。”
那可不一定!
前世都已經遭遇過顧家那一劫,關關能不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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