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咋咋呼呼了。”葉五爺嘟囔一聲，隨即往窗口挪了挪大喊道，“快進來，我讓孩子們去喊你，咋老半天才來？”

趙老爺子聽到拉了拉身后慢騰騰而行的馬三爺，嘴上不忘回道，“我們怕你一來就是鴻門宴。”

“那咋又來了？”

“沒法子啊，再不想來，我也得過來解救大義。咋滴，按輩分來說，他算我這老頭子大侄子不是？”

屋內的葉五爺虛指點了點外面，朝梅大義笑道，“聽聽，再說下去，連老子都成了他半個大侄子。”

說話間，關有壽已經下炕拖著鞋子往外相迎，“快進屋，就等你們倆老了。義叔和我爹正說就他們倆人喝酒沒勁兒。”

“出來干啥？”趙老爺子擺擺手，“孩子們還在我家。你義叔真打算這兩天回去？好不容易有個說得上話的又跑了。”

“還會過來的。”

馬三爺揮開老伙計拉自己的手，揶揄道，“別聽他瞎咧咧。他這是閑得蛋疼，少了打架的對手。”

“馬老三，你行啊，在小輩跟前……”

“停！內部團結！”馬三爺率先一步三腳并一腳的往前撩起門簾，“大侄子，快讓侄媳婦別忙活了。”

一旁的關有壽眼疾手快地抓住晃動的門簾，好讓緊跟其后的趙老爺子進屋。他樂呵呵地笑道，“好嘞。”

這輩分確實夠亂的，可一貫愛板著張老臉的馬三爺也是妙人對不？他就故意借此打擊老伙計老矣。

而他？

“瞅我這腿腳越發麻利了。”說著，馬三爺還不忘斜倪一眼老伙計，更是刻意擋住他走在前面。

說好的要一致團結對外呢？

趙老爺子頓時放聲大笑。小丫頭剛剛可說了他精神百倍，身子骨棒棒的，準能活個一百二十歲。

你就瞎眼紅吧！

“來都來了，咋不上我家？”

“怕被你趕出門。”

“對我做了啥虧心事？”

葉五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武夫。”

“刁民。”

“你嘴皮子利索了啦。”

“那是。”趙老爺子得瑟地揚了揚下巴，“不利索能斗得過幾個心眼多得跟梭子似的小屁孩。”

這話惹得幾人哄然大笑。

“瞅你樂呵的，老子都想搬到這兒。”

“行啊，也別說住姑爺家不好聽。就旁邊，瞅見了沒？我老兒子的新院子，借你住了兩天？”

“不怕你兒媳婦拔光你幾根胡須？”

“老不正經。”

關有壽強忍笑意，悄然退出。

“你看要不要再加道菜？”葉秀荷端著最后一盤燉魚出來，正好見他迎面而來，“我蒸個蛋羹？”

“別，都是些不服老的。有湯就夠。我瞅著他們光喝酒就能飽，燒太多的話，不一定吃得完。”

關有壽接過媳婦手上的盤端到里屋放下，也不在場打擾他們四人漫不著邊的話題，又是退了出來。

“孩子們咋去喊人喊著喊著人都不見了？天都黑了晚飯還沒吃呢。要不我去找他們回來。”

“你還怕他們幾個餓？”

葉秀荷想想莞爾而笑。也是，她閨女天天說啥要好好練廚藝，整些有的沒的，還真餓不著。

“家里藏的東西夠用不？要不要我去跟人換些？”

你敢將你箱里的毛線布料跟你人換東西，你閨女真會哭的。她正愁咋找借口拿出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面。

關有壽搖搖頭，沉吟片刻之后，“后天……我安排一下，后天我帶你們上山一趟。對誰也別說。”

“我姐那？”

“對，短期內我連大中也沒打算說。”

關于小山谷，他還有其他想法，可一時半會的跟媳婦解釋不清。

之所以一直猶豫了猶豫，猶豫到義叔要離開。除了多少讓他安心之意，關鍵是還有一個小北。

不過，他閨女能在云山深處找著一處小山谷，自然的，他這當老子的也不輸。到了必要時候，南山的那處山坳也是條退路。

至于小葫蘆？

事關他家平安的身家性命，還是不能當成退路。

但愿小北這次能通得過他的考驗。

一旦小屁孩以家族為重，離開之后想將小山谷獻上博得好處的話，那這個孩子也就只能當成尋常晚輩了。

“你在尋思啥呢？”

關有壽搖搖頭，“沒。你餓了沒？餓了先吃。”

“飽得很。”葉秀荷放下抹布，打量一圈廚房。見沒什么可收拾，她洗了洗手，往腰間的短圍裙擦了擦手。

“閨女不是專門放了毛巾？”

“嫌棄我？”

見媳婦大有你敢點頭就死定，關有壽忍俊不禁輕笑出聲，“怎么會！媳婦，辛苦了，來，我來吹燈，咱們上院子坐會兒。”

“要是咱們這有電燈就好了。”

“真一旦通電，你又會舍不得電費。油燈盡管點，大姨不是又寄來不少油票？她在城里沒啥用。”

估摸還不光是她家的，還跟人換了不少。最近外面亂哄哄的，他也不好跟以往似的寄包裹，也不知她那邊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咱們屯里小點兒買煤油不要票。”

“快了。”

“啥意思？”

“你沒瞅最近前屯不少人都往咱們屯跑？這個月還沒進貨，等去公社進貨估計又會出啥新規矩。”

“啊……不行，我現在就去多買點。”

“噓，都是鄉里鄉親的，別跟他們爭利。什么東西，咱們家夠用就行。多了回頭有人上門借，你又不安了。”

他自己的媳婦，他還不能不了解？誰家斷炊借個地瓜干苞米渣什么的，還好說。有時見人家實在可憐，她還會主動送上門。

當然，也是孩子她娘送出去的東西不打眼，還懂得藏拙，他才點頭。不然這傻媳婦又該不安。

閨女大多數也就是隨了她娘這一點不好。指著五六千斤的地瓜居然敢說這點東西留著給她娘做善事。

行，就你們娘倆是佛菩薩。

“又傻笑啥？”

“高興。”

“虎。”

“見你爹來了，膽兒肥了？”

“紙老虎。”說著，葉秀荷捂嘴悶笑不已。瞅瞅……閨女給她爹起的外號，簡直是一針見血。

關有壽失笑搖頭，拍了拍她腦袋。跟個小孩子似的，越來越淘氣。上梁不正下梁歪，閨女可不就隨了你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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