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平安伺候她姥爺舒舒服服地抽上煙，又將他和葉大娘的疙瘩鞋（牛皮靰鞡）內的靰鞡草給換了。

這疙瘩鞋的樣子非常特別，卻也異常保暖。整雙靴子用厚厚的牛皮縫制而成，里面還絮了砸軟的靰鞡草。

這種鞋最適合下雪天和大冷天穿。據她四姥爺說這種鞋還是他們滿族先人所創，而這靰鞡兩字本就是滿語。

關平安見她娘坐在炕上不走。再瞟了眼她老子，她只好悄悄地退了場來到外屋地準備先下點餃子。

里屋，葉秀荷聽完老娘的一番話，她頓時蹙了蹙眉，“照你這么說我大哥二哥他們還要回部隊？”

葉大娘搖了搖頭，“事情還沒落實，這事連你爹也說不好。明兒個過節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吧？”

“娘你又故意岔開話。”葉秀荷將炕上裝了零食的笸籮往大侄子葉立冬那兒挪了挪，“吃啊，在老姑家別客氣哈。”

葉立冬正側耳聽著另一邊他祖父和姑父倆人的交談，聞言他點了點頭，抓了一把果干塞到身邊天佑手里。

關有壽瞟了眼媳婦，繼續笑道，“我在八月份倒是有邀請過義叔他過來待些日子，還是離咱們這兒太遠了。”

就之前他家平安受驚之事，不是小北已經寫了信告狀？后來他也不敢隱瞞，倒是有在電話里和先生提了一句。

可他先生這次火氣好像不小。事隔兩個多月后，當時他先生在電話那一頭還是斯文掃地，破口大罵他老丈人。

咳咳……真不是他這當姑爺的不體貼老丈人，而是有些事情早已超過他這個泥腿子的能力范圍。

“前幾天我剛寄了點東西過去，等他們收到包裹估計都要翻過年。以前小北還會經常打電話回去，如今也不方便。”

外屋地，關平安瞄了眼燒火的齊景年。隨后，她麻溜兒地蹭到了他的身邊，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齊景年似笑非笑地斜倪著她，“餃子不攪一攪，會破皮的。”

啥意思，這話咋聽著咋都不對味兒？關平安撇了撇小嘴兒，但還是站起身去攪她剛下鍋的餃子。

一個個的，大大的壞，她果然是隨了她娘的實誠。小同志，咱們得多想想好的地方，不能老尋思壞的，可懂？

因為啊，這世上再也找不著如她小飛俠這般講道義之輩。你老是疑神疑鬼的，吃餃子也沒味兒的。

關平安豎起耳朵想聽聽小兄長在里屋吱聲了沒有？可惜，近來她哥越來越有向穆休學習之意。

她都等了等，還是沒等到小兄長吭一聲。我滴親哥啊，你可別過火。這是咱們的親姥爺，親的！

咱們就連欺負爹爹的“關大爺”都放過，還給他養老。你說說這世上還有什么人和事值得咱們較真的。

對滴，她都沒脾氣了。

好火的。

“你們倆已經準備啦。”出了東屋的葉秀荷一瞧見灶前的倆孩子，頓時樂出聲，“行了，給我，你們快進屋。”

關平安的眼珠子一轉，“我去給我姥爺裝酒。”說完，她找出手電筒撒腿就往外跑。可，可你跟過來干啥？

齊景年皺了皺眉，“慢點。手悶子不戴，外套怎么也不穿上？倉房里面到底有多冷，你又給忘了？”

哎喲喂

又來了。

能讓木桶內的酒不凍上，你說里面有多冷？真是傷腦筋！她個頭比不過，不代表她就真沒長歲數。

你的可懂？

隆冬臘月寒風冽，漫舞雪。

葉五爺他們來的匆匆，去的匆匆。吃完了餃子，喝完了餃子湯，祖孫仨人架起馬車離開了關家。

大門口，關有壽不得不提醒還伸長脖子遙望的媳婦，“好了，過兩天咱們不是還要回去一趟？”

關平安一個用力拽上她娘就往走，“安啦我姥爺回來就啥啥都不用擔心了。要不二十六你和我爹過去住一宿？”

“你不去啊？”

關天佑趕緊跟上一句，“我和哥倆人也在家陪妹妹。”這種一家相看媳婦，非得親戚陪同的習俗真該要破！

他都替人家姑娘發愁，這要是長相不好，瞅見他娘可不得愁死。再一瞅他爹站在他大表哥身邊？

嗨，更愁！

“就留你們仨在家？”

“是啊。就我們仨的身手，你擔心啥？只有你家孩子欺負人的份兒，還能被外人給欺負了不成，你說是吧？”

“不行，你們也去。咱們一早過去，早點回來就行。你姥爺都親自過來說了，不過去能行？”

“……”關天佑朝平安使了一個眼色：妹妹，交給你了！哥哥實在無能為力。實在不行，你就哭！

咱爹前些日子可不是教了咱娘一招兒？他說：哭，使勁哭，一直哭，不停地哭，哭到你娘松口為止。

關有壽先端著一蓋簾餃子進了屋。這不，他剛放到案板上，一眼就瞧見兒子一個勁兒地擠眉弄眼。

他再瞟了眼一臉懵圈兒的閨女，木著一張臉的“大兒子”，還有牽起門簾子最后一個走進屋子的媳婦……

“哈哈哈……”

葉秀荷放下了門簾子，瞧了瞧自家男人，又瞅了瞅孩子們，抬了抬下巴：他這突然的，又是咋了？

“……高興。”關平安很是鄭重地點了點小腦袋，“對，就是高興！我爹很高興我姥爺一回家就先來看你。”

關天佑斜了眼妹妹，“姥爺還是很心疼他老姑娘的。娘，好像可以下餃子了，再耽誤下去過了十二點不好。”

靠西屋的土灶上還燉著熱菜。聽到兒子這么一提醒，葉秀荷瞟了眼鬧鐘上的時間，她立馬來到另口土灶前。

就著剛下過餃子的熱鍋，葉秀荷開始一邊先下起大餃子，一邊笑道，“你姥爺可不單單心疼娘這個閨女，他還心疼你們。”

關平安連連點著小腦袋。

瞅啥？

咱娘說的都是對滴！

“你姥爺還不是不放心你們啊？不然他讓人捎口信多好，干啥要寒天動地的大半夜上門。你說你們不去成嗎？”

孩子們都已經再三表示不想去，干啥還非得強求？關有壽還真怵了媳婦的碎碎念，“行了，你大侄子相媳婦，他們去干啥？”

說好的咱家，我說了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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