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里屋炕上，關平安捂著小嘴悶笑不已，小臉往枕頭上蹭了蹭。想想，她又躲在被窩內打了個滾。

好開心的。

她才不在乎關老二給不給她爹面子；她才不在乎關小蘭嫁沒嫁對人，她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就好。

“二十五，做豆腐。”馬六屯都沒有豆腐坊，前屯有那么一家會做的，每年到了這幾天都早已擠滿了人。

于是，隊里要買豆腐的人家通常都去公社，要不就是自帶豆子去南甸子那邊的豆腐坊跟人家生產隊換。

下了大雪之后，自行車已經騎不了，出門不靠爬犁。一早起來，關有壽就套上爬犁去取前兩天訂好的豆腐。

豆油都取回了，粉條更是當天就取回。唯獨豆制品，到了這一天，可見這年根里豆腐坊生意有多好。

關平安不是不想早點準備，而是她爹說的非常有道理。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什么山珍海味，如今她家都有了，沒必要為這么點豆腐去冒險。是滴，她如今可不是整天愁拿出東西咋找借口？

“爹爹，我要陪你去嗎？”

“不用，天冷兒。一會兒你老姑他們該要來了，你在家幫你娘搭把手。”

“好的。”關平安順了順黑子兩口子的毛，“乖哈，拉好別亂跑，等回來我再給你們倆加餐哈。”

“汪！汪！汪！”

“一二一！起……”

“哈哈哈……”見狀，再凜冽的寒風也擋不住關有壽的好心情，抬起胳膊朝閨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快進屋。

院門口，關平安一邊蹦著，一邊揮舞著雙手，等爬犁的影子不見了，她又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屋。

“娘”

“哎”

堂屋葉秀荷正計劃再包些肉包子。好明兒個一早她兩口子回娘家也不擔心孩子隨便對付一口。

“沒跟過去啊？”

“我舍不得娘。”

被閨女逗得哈哈直笑的葉秀荷見她想動手，連忙用手一攔，“別忙活了，快去烤火，不然看書也好。”

“你會寵壞你閨女滴”

“寵不壞，你隨娘。”說完，葉秀荷瞟了眼扭著小身子就是不走的閨女，又忍俊不禁輕笑出聲，“那你坐小木扎上陪娘嘮兩句？”

“好滴。”關平安還真搬了一張小木扎蹭到她腿邊，又是惹得葉秀荷哈哈直笑。瞅瞅，樂呵了吧。

“不去找你哥他們倆啊？”

“不去，一早練完梅花樁，他們幾個就去三七家。這會兒應該是葉爺爺在上課，等我哥他們倆回來教我也一樣。”

老實話就是現在的課程不是專門輔導天佑他們的課程，而是葉老教導整個屯子里小孩兒的時間。

雖說這一批“學徒”學醫熱度過去，人員也陸陸續續的少了，但還是有六七位，并且都是男孩子。

在這種環境下，關平安還是不大習慣。她寧可先預習醫術再到午后去蹭課，總比一枝獨秀來的強。

關有壽再回到家時。鮮豆腐都已經變成了凍豆腐。留出來兩塊兒做菜，其它的繼續放在外面凍著，到晌午就多了一道菜。

——白菜燉凍豆腐。

而李鐵軍帶著一家子過來送年禮之時，大鐵鍋里還在咕嘟咕嘟地燉著豆腐，另一口鍋上也擱著個大蒸籠。

桌上，快趕上臉盆大小的大海碗里盛著熱氣騰騰的酸辣肚絲湯，邊上還有搗好的蒜泥汁子，葉秀荷正在切剛撈出來的白肉和血腸。

見小姑子打頭掀開門簾子進來，不等關歡喜開口，她連忙問道，“孩子們呢，咋不讓他們先進來？”

落后一步迎接客人的關平安趕緊回道，“我姑她帶了不少東西過來，我爹他們現在在外頭搬呢。”

葉秀荷瞪了眼小姑子，“咋又往娘家搬東西？人過來就比啥多好。如今可不比前幾年，家里寬松著呢。”

關歡喜直笑不語。

等葉秀荷一說完，她趕緊笑道，“又不是啥稀罕東西。”不然就她三嫂又得說婆家人瞅見不好啥的，“都是單位發的。”

關平安看著往日進屋吱一聲先去老院的老姑，看了看她老姑手上未取下的手悶子，又瞟了眼外面。

關歡喜往前走了兩步，蹭到桌子旁邊，“三嫂，你知道我今兒個回來啊，咋準備了這么多菜？”

“聽你三哥說的。”葉秀荷一出口就賣了自家男人，“我這不是尋思著你們燒豬菜都沒吃上嘛，孩子們該中意。”

“肯定的，婆婆就說他們哥倆在城里就天天念叨好久沒來了。昨晚剛一到家，他們幾個就嚷著要過來。”

“我小外甥女沒來？”

“來了，來了。”關歡喜連連點頭，“他們都在外頭，我就是想進來跟你說一聲先帶他們仨去見咱爹娘。”

“那你快去，等你們回來剛好開飯。”

“……行，都是自家人，已經夠了，你別忙活了啊。那我去去就回來。”

關平安瞄了瞄她娘，又瞄了瞄她老姑……看著因關歡喜離開而晃動的門簾，她又看了看她娘。

——娘啊，我老姑特意進來站了好一會兒就是想你接著她的話說一聲請老人過來一塊吃一頓，你可聽出來？

想一想，關平安還是決定不點破她老姑的小心思。或許她娘也明白小姑子的意思，只不過有意忽視而已。

設身處地想一想，她老姑的想法能理解。那是親爹親娘呢，她當閨女的想拉攏哥哥和父母和好是沒錯。

她娘或許也能理解小姑子的心情，但不代表她娘就能妥協。除非是人來了，她娘當兒媳婦的不好拒絕。

關平安甩了甩頭，不去想這問題。來不來，或者請不請人，自有她爹做主。“娘，你可以慢點的，他們沒那么快。”

葉秀荷正一邊切著一邊想著事兒，聽到她這一聲回醒后，側頭朝閨女笑了笑，“你老姑她也不容易。”

嗯，你更不容易。

“娘，你要不要跟我姑說小蘭姐的事啊？”

葉秀荷搖了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你也別提，就這么大的地兒，該知道的，總會知道。”

也對。

當面說了她老姑該得多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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