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梅家。今日,包括張嫂兩口子在內的工作人員都得了梅老放假,回去全家團圓。關平安母女倆人大展身手。
圍著一桌子的豐盛大飯,大家邊聊著、邊吃著、邊喝著,酒不醉人人自醉,梅老同樣多喝了幾杯。
六點開席吃到九點。
關有壽帶頭給梅老磕頭。用他的話來說,他少說了二十幾年的壓歲錢,這回,先生想不給都不行。
梅老懂小弟子之意。
一高興,梅老就不是多喝一杯酒,而是痛飲。他一杯,梅大義一杯……一杯杯的,倆人終于喝高了。
除夕。
在華夏人的心中,只有農歷新年才是新的一年開始。這一晚的團圓飯,對于梅老和梅大義,意義非凡。
既高興又激動。
而對于關家四口來說,同樣的,歡笑連連。有些遺憾,慢慢的圓了。今夜,關有壽也不攔住他們喝酒。
葉秀荷見這勢頭就不對,等會兒肯定沒法子吃上午夜餃子,她第一時間先下了一鍋餃子,意思意思。
而守歲?
真無能為力。
與喝高的梅大義一樣,梅老的酒品也是相當好。唯一讓人心酸的是醉了,他的懷里抱著梅夫人的遺照。
自古多情不似無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他/她梅爺爺心里苦著呢。
做人最怕的是什么?
有能力守護,卻無力阻止。
究竟空余悔恨。
關平安不知她梅爺爺后悔過沒有,但恨他自己肯定有的。假如他阻止過夫人的大義,或許不會留下遺憾。
關平安看著寓意“四平八穩”的四道涼菜和八個熱菜。一時半會兒的,她也歇了先收拾的想法,開始續了攤。
是呢,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留遺憾方是對。不然,想要彌補的,想要追回的,唯有黃泉再見。
關有壽兩口子一個忙著倒熱水,一個忙著幫梅老和梅大義擦一把,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沒發現她偷喝酒。
小酒鬼上線。
不知是長了歲數,還是她偷偷都在小葫蘆內喝過酒,關平安的酒量見漲,可也越喝越有滋味。
“媳婦,端墨汁兒。”
“爹爹?”
“喝高了?”
關平安連連搖頭,“沒,這是你,那是我娘親。”手指指向的方向倒是沒偏差,“來,咱們痛飲三百杯!”
聞言,葉秀荷樂得直笑。
“吃菜,別光顧著喝酒。”關有壽朝他招著小手的閨女走去,“喝高了可別唱歌啊,吵醒了你倆爺爺,爹可不管今晚是不是大大。”
“爹爹,你不疼我了。”
“哦?”
“所以我借酒消愁。”
“愁更愁?”關有壽坐到了閨女身邊,好笑地瞟了眼她,向媳婦指了指,示意她也坐下再吃點。
“你和我娘別擔心。瞅”關平安為了以示她沒喝醉,拎起了酒瓶兒給身旁的關有壽倒酒,“穩穩當當的。”
“少喝點。”
“好滴。”
關有壽也沒說閨女破戒,見閨女另一側的他媳婦正夾菜喂孩子,他也端起了碗,自己先咪一口。
八塊錢一瓶的茅臺。要他說還不如他爺倆自個釀的白酒,還賊貴,也不知他家安安藏了老多這玩意兒干啥。
喝?倒是她沒躲在小葫蘆偷喝。他有特意數過的,沒少一瓶。一瓶瓶,一箱箱的,都是小北那混小子慣的她。
就單單這個牌子,就老多的箱子,想買這么多可不容易。不過,不管是誰,面對他家平安一雙黑溜溜的好像兩顆黑珍珠的眼珠子,應該是舍不得委屈她。就如他,這不,酒有啥好喝的?
當然,他閨女也不可能會讓她自己喝醉。這一點,他就能百分百保證他家平安比誰都怕暴露秘密。
想到這兒,關有壽又難免不由地想起陳老他們幾位。田勝利照顧有限,就是不知大中如今和老爺子們處的咋樣。
換成往年,這會兒,時間該到了……
“爹爹,來,閨女祝你新年快樂,百事順心,千事吉祥,萬事如意!”說著,關平安端起碗碰了下他的碗。
然后?
一口悶了碗底的一點酒,她也就停止。與關有壽所猜想的一致,她不敢醉。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被閨女打斷思緒的關有壽瞥了眼放下碗的閨女,贊許的笑笑,“先吃口菜。爹給你講‘年’的故事。要不要聽?”
關平安連連點頭。
肯定要聽的,年年都是新版的傳說。
不聽?
咋行!
她爹想家了,她娘也想家了。原來不知不覺之中,很多人已經能融入她的生活,牽扯到她父母的心情。
為人者,真能修煉成到了一定程度不受外界影響?應該不能的。只怕說出這句話的陳老,他也不敢肯定。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理智如她梅爺爺,到老了,他都過不了一個情關。這是一個大劫,誰都幫不了。
“要的,我最喜歡聽爹爹講故事,聽娘講古。爹爹,娘親,你們倆給我說說為啥過年要守歲呀?”
關有壽兩口子稀罕極了自家閨女一臉笑意,撒嬌般拖長尾音的小模樣兒,總能讓他/她下意識露出笑容。
其實為人母,為人父,他們有時真不愿意見到孩子長大,他們很樂意享受天倫之樂,哪怕他們如今還很年輕。
‘年’的故事,還真不少。
反正關天佑見他喝高的梅爺爺終于舒展開眉頭,他輕手輕腳地出來時,客廳里他老子還在講故事。
年年如此,可膩歪?
怎么會!
“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天。”
一家人圍著守歲,聽著父母的溫聲細語,聽著妹妹歡快的笑聲,在除舊布新之際,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暢想遠景。
心里暖呼呼的。
這一切足矣讓他為止奮斗,為之守護。好在,離開馬六屯之后,他家一步步的朝著好的方向進展。
“睡踏實了?”
關天佑朝他老子點點頭,“房門都留了縫,有動靜能聽得見。”估計這一睡,倆爺爺再醒來就是天亮。
“走,踩歲。”
自從進入臘月之后,就有京郊的農民賣柴火時將打成捆的干芝麻秸,挑進城走街串巷吆喝。
燈火通明的院子,一家四口大手牽著小手,踩得穿堂地上鋪著的芝麻秸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壓歲、守歲、踩歲,鞭炮聲中,七四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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