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很忙，可秋收也代表了收獲。別人喜悅不喜悅的，先甭說，反正關平安待在老家是待的樂不思蜀。

今兒個打打獵，明兒個收山貨，再后兒個她就能騎著葉家堡的大馬駕駕駕的四處方圓十里亂串門。

葉五爺的一張老臉肉眼可見的圓了，就連秋收脫一層皮的葉大舅哥仨都摸著肚子打趣胖得快蹲不下。

“明海哥，給，這一袋是給你們仨的，你們自個分一分。”說著，關平安又往地上甩出兩麻袋，“放心，這才是寄回去的。”

她所謂的仨就是馬明海和趙鐵蛋，還有一位田三七。袋子不大，都是即食小魚干肉塊還有炒貨什么的。

“老規矩，齊家和你家？”

“聰明。”

衙門有人好辦事，關平安可算明白她爹爹為何熱衷于馬明海在郵局上班。咳咳咳……當然，開玩笑的。

“慢點，先別跑。”

聽著說的話，俺們都是大姑娘了，跑啥跑，最多就上馬走人。關平安下巴一揚，說呀，又有哪個姑娘家家的想當我嫂子？

“小北哥昨兒個打電話過來問你啥時回去，讓你有空給他打個電話。”馬明海朝她揶揄地笑了笑，“我瞅他要過來接你了。”

一臉淡然的關平安點了點頭，“我哥沒跟你說啥？他有沒有讓我馬上回去？我不是已經給家里拍電報說好忙的。”

馬明海替齊景年暗嘆一聲，對牛彈琴了吧？“浩然倒是讓你先別急著走，要回去之前先讓老表叔替你訂好票。”

“明白。”

你明白啥呀？馬明海好笑地看著她，強忍著想呼嚕一把她腦袋的右手。他這迷糊妹子咋就還沒開竅呢。

“今兒個上家里了沒？”

“等會兒就過去。姨她現在沒空，大爺也是，咱們屯比葉家堡活干了不少。我打算讓姨騰出手再回去住兩晚。

對了，你要相中哪家姑娘一定要讓我姨先瞅啊。不急的哈，辦喜事一定要挑在年根啊，我哥他們也好回來。”

未來媳婦不知還在哪兒的馬明海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啥都說，別上山啊，不然我可不幫你瞞。”

嘖嘖嘖……傻小子一個！關平安抿嘴悶笑不已。你還不趁著你現在行情好趕緊找個媳婦，可別后悔噢。

告別馬明海，騎馬的關平安駕駕駕地跑向馬六屯。其實就是穆休不催，她最多也就待到這個周末回去。

老家再好，沒她爹娘在身邊陪著都不是她的家。她姥爺這邊算是搞妥了，現在就該輪到她祖母這兒。

“瞅啥瞅，賤骨頭！還不快進屋！”

被夕陽燃紅的馬六屯在關平安的眼中一直是最美的畫，可這畫里要是少了那么幾個討厭的人就好了。

敗筆！

關平安冷冷地斜了一眼右側院子里拍打小閨女的趙秋月。這老賤貨就見不得她家過上好日子。

“趙花花，你敢動不動尥蹶子試試。”躍下地的關平安拍了拍馬匹，“你要敢搞七搞八，小心打斷你的腿。”

上不來臺面的玩意兒。

高揚著腦袋的關平安寄好馬繩，往正房走去，人剛走到院子一半，劉春花就屁顛屁顛地從外屋地跑出來。

“娘，是安安過來。娘，是你孫女平安過來了。安安啊，你爺奶盼你來盼得眼都紅了，你要知道你關不姓葉……”

關平安笑了笑。她這大娘比那二大娘好不了多少，嘴一樣的臭，好好的話，說著說著就變了味兒。

她好像懂她娘為何脾氣變得越來越好。就這樣的一對妯娌，那些年處在一個屋檐下可不就是磨煉。

這磨呀磨的。

上有個撒潑的婆婆，還有一個沒臉沒皮的，一個背地里下軟刀子的妯娌，估摸她娘都不稀得搭理。

按理這個點，就是田家地頭的莊稼都收回，還是有不少活的。“三春不趕一秋忙。”說的就是指這個收獲的時節，農家最忙碌。

往常在這個大隊難得讓社員同志們先緩個神的兩天，她娘早就開始曬菜干腌酸菜，她兄妹倆人也會擠時間去打柴。

當然，各家有各家的活法。

關大娘出來的很快。

被她拉進東屋，關平安才發現這個家里只留她祖母婆媳倆人，老頭子和他寶貝大兒子大孫子沒在家。

關平安看著炕上被她祖母解開的包裹皮，眼神復雜地瞅了瞅里面兩雙手工布鞋，還是大碼的千層底的布鞋。

一看就可知是給她爹的，準備的也挺齊全的。一單鞋，一棉鞋，還有兩雙繡了平安如意花樣兒的鞋墊。

可會不會太遲了？

“去年就想給你爹，你們沒回來。老長日子沒見著你爹，就是不知還合不合腳。你瞅瞅快，碼數小就給你大爺。”

關平安緩緩搖頭，“不會，是我爹的碼數。”還是她哥的碼數。她爹她哥父子倆人的鞋碼是一樣的，42碼。

她家加上一個齊景年，這仨人的鞋子碼數都非常好記——全是42碼正合適，43碼寬松一點的碼數。

她三十六碼，她娘三十七碼。每年換季衣物鞋帽都是她親手準備如何能看不出這兩雙鞋子就是為她爹量身定做。

別瞧她爹連穿草鞋都不介意，但他真要講究起來，布鞋的鞋面，他就喜歡黑色的，里面還要全白底兒。

用她娘的話來說就是瞎講究，白色的多難洗。那是她娘不知道，她爹五歲之前都是她祖母親自納的鞋底，料子全是上好的。

她爹說是胡家三少爺的小廝，但內衣褲吃的全是綢緞，與小少爺同吃同住，就是這待遇才惹得小丫鬟眼紅栽贓。

唉……又想遠了。

關平安笑了笑，“奶你知道我要回去啦？我孝敬你的東西你干啥不要？不是說了我會給你養老的嘛。”

關大娘瞅了瞅房門口門簾子的下方，緩緩地搖著頭，邊又重新系上起包裹皮的四個角，邊回道。

“等你以后上班再說，眼前有你大爺他們還輪不到你一個小輩。去年你爹寄過來的年禮就不少，夠了。”

關平安眨了眨眼。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去年她爹讓馬大爺帶回的贍養費還是按照分家協議書來的。

懂了。

這是忽悠外頭聽墻根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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