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的來，又呼啦啦的回。綠皮火車的車廂里，與來時一樣兒，學生們還在嘻嘻哈哈地嘮著唱著。

或許是為了運送他們這群學農的初中生和高中生特意空出來的車廂，相比起平常就沒那么擁擠。

絕大多數的學生都有座位，有的沒有座位，有了之前田埂上都隨意坐下的舉止，現在坐在過道上也絕無問題。

何況，這是短程列車，真一直站到站也不是很辛苦。關平安不喜與人擠上車，有意謙讓排在前面的同學先上了車。

快一步的楊佳佳已經搶先占了靠窗口的兩排座位，一個勁兒地朝她這邊招手，“這邊兒，你們快點啊。”

不知是不是這個月來一直挨著睡，還是每次值日一起上炊事班，關平安明顯就感覺到她對自己可親熱了。

這種親熱跟以往結伴而行不同，也跟她和王小燕之間青梅竹馬似的感情不同，更類似于我保護你的那種。

反正怪怪的

就是不知義爺爺跟楊爸爸說了什么，楊爸爸又跟他楊姑娘說了些什么，整得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拆散了人家一對小姐妹。

到了京城，一下車，突然下起了雨。

關平安抓起落到臉頰的發絲夾在耳后，決定還是披上雨衣先行離開，要是她沒猜錯的話，她義爺爺肯定來接她。

她娘倒是想來，但這個點兒，正是廚房最忙的時候，肯定不好隨便請假，她娘親的工作態度非常認真。

梅爺爺？

他是絕無可能公器私用——派車出來接她。

“義爺爺！……我在這兒。義爺爺！……”接站的人不多，關平安遠遠就看到出站口不遠的屋檐下站著梅大義。

估計是也沒料到突然下雨，她義爺爺連雨傘都沒帶，看著他還想冒雨跑過來，關平安說既好笑又好氣。

她這么大的人了還要家長接啊？

“怎么樣？”

一老一少好不容易轉移到候車廳，梅大義就先來這一句話，很快的，他就發現關平安手心的傷口。

礙于人多，他蹙了蹙眉就沒再多問。早知道就讓孩子請病假，他家少爺要是見到了可不得心疼壞了。

雨來了，想它立即停了是不可能的。這不像夏天的太陽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還能漸漸暑熱帶來涼爽。

好不容易等雨勢減弱，倆人索性就用雨衣拉開遮在頭上就走。至于鋪蓋？管它的呢，他家孫小姐可要凍壞了。

“小張！……快煮姜湯。”

一進家門，梅大義已經吆喝起張嫂兩口子，將自行車隨意往邊上一靠，推著還想拎起鋪蓋的關平安就往里走。

幸好張嫂兩口子這會兒不在隔壁院。原本她還想今天孩子回來要不要曬曬被子，突然想起最近葉秀荷娘倆都睡在東屋。

這會兒，她正在梅家的廚房準備晚飯，聽到聲正想拉響嗓門應一聲，她愛人老張已經與外面接上話。

張嫂趕緊蓋上鍋蓋，拿了姜切姜絲熬湯。晚了又要被小丫頭給逃走，這一家子一個個的全都不愛喝姜湯。

要她說都是被首長給影響的。剛開始仨孩子可稀罕她熬的紅糖姜湯了，可不就說喝了整個人都暖呼呼的。

關平安知道她肯定急了，索性就去廚房跟她打聲招呼，讓她別急，自己先回房洗個澡換一身衣服。

張嫂原本還想讓她進來，聞言哪還顧不上先瞧瞧有沒有受了，有沒有被割到哪兒，趕緊揮手讓她去換濕衣服。

沒對比就沒傷害。

躺在木桶里泡著熱水澡，關平安喟嘆一聲：真舒服啊。要不是擔心張嫂繞一大圈兒喊她喝姜湯，她還想再泡一泡。

整整一個月，她都沒好好洗過一次澡，有限的幾次擦一把也是顧得了頭顧不了尾。就說頭發吧？

癢死了

這次是一定長了虱子。

甚至，她都懷疑穿回來的衣物肯定也有跳蚤。大通鋪呢，還有幾位女同學都好像沒洗過一次頭發。

關平安看看已經結疤的手心手指，歇了進小葫蘆泡水葫蘆的心思。寧可晚點康復，她也絕不把害蟲帶進去。

關平安以為自己洗的夠快了，可等她這搓搓那洗洗的，晃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出來時，連葉秀荷都下班回了家。

“娘，你咋沒進屋喊我呀？”

葉秀荷沒好氣地白了閨女一眼，她不止回來了，她還都聽孩子義爺爺說了孩子一雙手都是口子呢。

葉秀荷抓過她搭在脖子上毛巾，按住她坐到椅子上，邊用毛巾擦著她的頭發，邊埋怨道，“你可真行啊。”

“嘿，嘿……”關平安討好地笑了笑，卻發現她娘根本見不得她表情，不得不轉移話題，“我義爺爺喝過姜湯了沒有？”

“喝了。你說你咋把你自個造成這個樣子的啊？要是佳佳他們都沒事兒就單單你一個人這樣，你瞅娘會不會削你！”

看來還是逃不開……關平安伸手就摟住她的腰，“娘，你想我不？我可想可想你了，每天都想你在干啥。”

“呵”

學壞了。

居然學她爹冷笑。

“哎喲，好餓。”

“餓也不能多吃，今晚先喝粥。瞅瞅你下巴尖的，像啥樣？幸好你爹沒在家，不然他都要找你老師拼命了。”

“哈哈哈……”哪有這么夸張的。

葉秀荷跟著閨女樂出聲，想想，她沒好氣地拍了下閨女腦袋，“別動！動來動去，咋給你擦頭發！”

關平安立馬乖乖坐好，她也沒說我自己來。據她娘所說，擦閨女頭發是件很開心的事情，她娘很愛她的。

人不能動，嘴總可以吧？

“娘，我跟你說哈，我這次去學軍的屯子，不是，這邊叫村子。你知道那個村子叫啥不？馬各莊。

對，這個‘各’就是家的意思，合起來就馬家莊，一個村跟馬六屯一眼，絕大多數人家也都是姓馬的。”

“是嘛。”葉秀荷打趣道，“那等下回你馬大爺過來，你帶他去瞅瞅，沒準他們就是一個祖宗。”

“肯定不是啦。馬各莊的‘馬’是漢族。我有特意問過了。除非我馬大爺的‘馬’也是漢姓。”

那你還說啥……葉秀荷無語地拍了一下閨女，臉上的笑容卻無論如何也消退不了。她閨女可算回家了。

“你爹他們也要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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