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喬允清聞言,眼淚霎時奪眶而出。身體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趙英瘦削而顫抖的背影,連呼吸都忘了。她從來沒想過,再次見到小敏會是通過這樣的形式,陰陽相隔,再也見不到她的笑容,再也無法同她說一句話。
接到趙英的電話后,喬允清不知道有多高興,知道她還好好地活著,知道她回家了,在房間收拾衣服的時候,喜極而泣。
11年不見,她希望小敏還能記住她,然后她會同她說很多很多的話,告訴她這些年她去哪了?認識了誰?過得怎么樣了?她也想告訴小敏,這些年她所遭遇的一切好的、壞的際遇,她還想告訴她,她找到了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她希望她們還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如同家人般親近的朋友。
11年前,小敏家發生火災,趙英等人死里逃生,小敏卻在那天夜里失蹤了。那場大火是小偷偷完東西后,不小心打翻廚房的油燈引起的。
有人說小敏死于那場大火,有人說她被綁架了,但是沒有人從那棟被火燒了的房子找到小敏的尸體,小敏的家人也沒有接到任何劫匪的電話,警察找了一個多月也沒有找到小敏,最后按失蹤人口處理。
小敏的家重建,格局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趙英擔心房子變了樣,小敏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家。
那場大火燒塌了好幾處地方,唯獨小敏的房間沒有被燒著,房間擺放的所有東西都完好無缺,那都是小敏最愛的玩具,趙英將它們一一收好,而后擺在她的新房間里,想著總有一天,小敏會回家的,看到她喜歡的東西還在,一定會高興得手舞足蹈。
趙英每天打掃小敏的房間,比起其他出門在外偶爾回家住上一兩天的孩子房間,小敏的房間總是一塵不染的,在她的所有孩子中,小敏生而不健全,是她最愧疚的孩子,也是她最疼惜的孩子,她早已做好了陪小敏孤獨終老的準備了,卻未曾想過小敏會這樣離她而去。當身邊所有人告訴她,小敏已經死了,讓她別再等了,她偏偏認為小敏還活著,總有一天會回到她身邊的。可這一別,竟是11年,她終于等到小敏回家了,卻不料確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喬允清是在小敏的房間見到小敏的,她正安靜地、一動不動地躺在冰棺里,緊密著雙眸,嘴唇蒼白得毫無血色,臉色慘白如紙,下巴瘦削如骨,她明明才26歲,卻蒼老得很,如同小老太太般,可她的五官還是那么好看,現在的她,一切看著都安好,只是她不會說話了,不會笑了,不會活蹦亂跳了。
她走了,她的世界徹底安靜了,以后再也不會有小孩兒拿石頭扔她,罵她傻,罵她是弱智了。
她走了,喬允清為數不多的朋友又少了一個,她又送走了一條正值年少的生命。
望著表情僵硬的小敏,喬允清眼淚掉了又掉,心里疼得不會呼吸。
趙英一邊啜泣著,一邊說:“小敏被送回來的時候,一直病著,是禽流感病毒,晚了,治不好了。”
“我在醫院照顧了她幾天,她指著你送給她的地球儀說,想見見你……小敏這些年,沒有忘記家,沒有忘記你。”趙英吸了吸鼻子道:“我想方設法地聯系了所有人,找不到你的聯系方式,好不容易找到了,沒想到,小敏熬不過了……”
喬允清失望地閉上了眼睛,睫毛上懸著眼淚,伸手擦了擦,睜開雙眼,淚水再次模糊了眼睛,只看到小敏迷迷糊糊的樣子,拼命地擦著眼淚,拼命地睜開眼睛望著她,想努力記住她在人世間最后的模樣,不應該是這樣僵硬的面孔,在她的腦海里,小敏最美的模樣是她燦然笑著的樣子,她一笑,眉眼彎彎,如同月牙兒般,白皙的臉上露出上唇潔白的牙,好看極了。
“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趙英含淚搖搖頭,轉身走出了房間,過了沒多久,牽著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小男孩進來了。
“她是小敏的孩子,小鑫!”
喬允清轉身看向被趙英牽在手里還沒有睡醒的小男孩,心猛然一跳,被眼前的小男孩給驚得說不出話來,大家都說男孩長相隨母多一點,那個小男孩和小時候的小敏一模一樣。
“你是不是覺得很像小敏,我也覺得很像……”趙英看著小鑫的眼神充滿了慈愛,哭著笑了笑。
“他會不會……”喬允清擔心的是,小鑫會不會遺傳了小敏的……弱智。智力低下與很多遺傳性疾病有關,尤其是染色體病,如果是染色體缺失,是會遺傳給下一代的。
趙英知道喬允清擔心什么,揉了揉小鑫的頭道:“我也怕他有什么問題,帶他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他很健康也很聰明。”
喬允清聞言,心里放心了許多。
“小鑫,這是你媽媽最好的朋友,叫阿姨!”
小鑫揉了揉惺忪睡眼,看著喬允清,用奶萌奶萌的聲音喊著阿姨。
喬允清對他笑了笑,內心一片柔軟,鼻子酸澀極了。
趙英輕輕地撫摸著小鑫的頭,溫柔道:“去找你外公吧!”
小鑫對喬允清揮了一下手,眼神憂傷地望了一眼冰棺里的小敏,轉身跑出了房間。
趙英深吸了一口氣道:“剛開始那幾年,小敏過得不好,從那場大火逃出來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可她一直被賣,最后被賣到一個偏僻的村里,給別人做了媳婦。也算是她有福,那家人對她很好,小敏的丈夫沒上過學,人雖然又笨又憨,心到底也是善良的,多虧有他的照顧,小敏這幾年過得還不錯。”
“他人呢?”
“回家了,家里還有兩個老人要照顧,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小敏去世了,現在正從老家趕過來!”說到這里,趙英嘆了口氣:“真的很感謝那一家子……小敏才有機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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