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剛要隨店家上樓安置,突然客棧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一群人熙熙攘攘著往客棧內走。
男女老少,均佩有兵刃。
店家道:“公子小姐莫要害怕,這些人是常年走江湖押鏢的,并不是什么歹人。”
店家一邊說一邊將他們帶到了二樓,然后連忙下去招呼客人。
庾遙悄聲對晰兒、朦兒道:“你們在此保護公主,我和溫公子下去看看。”
幼薇道:“小心,別輕舉妄動。”
庾遙點點頭,向溫蒼使了個眼色。
溫蒼會意,隨庾遙下了樓。
云來客棧一樓供給一些不甚精致的菜肴供天南地北的商旅果腹,二樓便是客房。
溫蒼和庾遙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店小二湊過來問道:“兩位客官想吃點什么?”
庾遙道:“紫蘇飲,外加幾道小菜即可。”
店小二道:“好咧!”之后便飛奔去張羅。
此時那一隊走鏢的人已然三人或四人一桌,坐在廳中用飯。
庾遙和溫蒼默默地暗中觀察。
最靠南的一桌坐著三名女子,都打扮得清爽利落而不俗艷。看得出,這三個女子年紀性情各不相同,為首的年紀稍長一些,頗有幾分姿色,舉止穩重大方;第二位年紀次之,驕縱潑辣,險些與店小二吵起來;最小的則是機靈可愛,活潑好動。
旁邊一桌似乎是四個鏢師。但是其中有一人舉止打扮頗為不同,像是領頭的。
離庾遙和溫蒼最遠的一桌坐著三個年紀稍長一些的人。坐在中間的那位年紀約莫五十有余,青衫長髯,氣度非凡;右邊的是個糙皮老漢,年紀應該不足五十,略有些粗魯;與之對比鮮明的是左邊的那個人,只有四十歲左右,書生打扮,還拿了把扇子。
庾遙小聲對溫蒼說:“看這幾個人的氣韻內息,武功不弱啊。”
溫蒼點點頭也道:“若是來者不善,恐怕不好對付。幼薇小妹的輕功還是要多加練習,若是有什么爭斗,我們拖住他們,讓晰兒和朦兒先帶她走。”
庾遙點點頭。
店小二端著一個大大的食案,跑著碎步過來說道:“二位客官,請慢用。”
碗碟擺好,店小二剛要走,卻被庾遙拉住。
庾遙笑著低聲說道:“方才店家說這些人都是跑江湖押鏢的,不知是哪家鏢局?怎么還有女鏢師?長得還都不賴呢。”
溫蒼也附和道:“小二哥不妨透露給我們一二。”
店小二為難道:“莫說二位帶著家眷,就算是孤身上路,也別惹這些押鏢的啊。你們別看那幾個姑娘長得可人疼,兇起來可嚇人了,特別是中間那個,簡直是個母夜叉!”
庾遙道:“你休得胡言,樓上的是我妹子!”
溫蒼道:“說說也不礙事,到底是什么名頭?”
店小二道:“那我便與二位客官說說罷!他們都是靈州城龍遠鏢局的。那一桌是秦總鏢頭和他兩個義弟,好像是姓雷和何。三個姑娘是總鏢頭的女兒,那個小相公是二當家的兒子,其余的都是普通鏢師。”
靈州是大周西北邊陲重地,西邊是黨項,北邊是大遼,西邊是大漢,因此連年戰亂不斷,群豪四起。
溫蒼道:“多謝小二哥告知。”
店小二道:“我看兩位客官斯斯文文的,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他們。”
溫蒼笑道:“多謝小二哥一番好意,我們明日就上路了,若是他們還要盤桓幾日,怕是想招惹也招惹不到了。”
店小二道:“巧了!他們也只住一日。”
溫蒼與庾遙對看了一眼。
庾遙對小二道:“真是無巧不成書。”
溫蒼道:“小二哥自去忙吧,我們定然不會主動招惹人家。”
店小二答應著跑開了。
庾遙低聲道:“怕是真的來者不善啊。今夜恐怕不能睡了。”
溫蒼突然發現了什么似的,對庾遙道:“庾兄你看,那個書生打扮的人拿的是什么扇子?”
庾遙定睛一看,那是一柄白檀制成的折扇,如同雪玉一般。
“難道是華檀寶扇?”
十幾年前,江湖中曾經出現一個少年。他以一柄刀斧不破的華檀寶扇做兵器,連敗十幾個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好手。可就在他揚名立萬之際,突然人間蒸發,再無蹤跡。
庾遙道:“想不到十幾年不見蹤跡,他竟然投身鏢局成了三當家,如今還出現在此處。”
溫蒼道:“靈州雖然地處大周,但與大漢接壤,我也曾有過些耳聞。龍遠鏢局的總鏢頭秦禹豪慣常用劍,二當家雷萬霆平素使刀,三當家何天翼不曾有人見他出過手,世人只道他是個師爺一樣的人物,不想竟然也是個久不露面的江湖俠客。”
庾遙道:“秦總鏢頭為何還帶著女兒押鏢?”
溫蒼道:“江湖兒女,誰能置身事外?聽說秦總鏢頭沒有兒子,只有三個女兒,這鏢局以后勢必要由她們繼承,不學著押鏢怎么行?”
庾遙道:“那個男子是二當家的兒子?”
溫蒼道:“好像是喚作雷震,據說兩個當家的有意撮合他娶秦家的女兒,日后好繼承鏢局的家業。”
庾遙暗暗地瞧了一會兒,不由得笑道:“這事兒恐怕沒那么容易。”
溫蒼道:“庾兄看出什么來了?”
庾遙道:“依我看,雷小哥是看上了秦大姑娘,可是秦大姑娘卻對他冷若冰霜。反而是秦二姑娘對他頗為上心,他卻待之以禮,并不加回應。”
溫蒼道:“這……怎么看出來的?”
庾遙道:“眉目傳情,眉目傳情嘛,你只需看他們的眼睛不時往哪里瞟就知道了。秦大姑娘只盯著眼前的菜飯,顯然是周圍并沒什么更值得她關心的人物,而且她將居中更靠近雷小哥的位置讓給了二妹妹,顯然是心里無意。秦二姑娘不時地往雷小哥那邊看,可是雷小哥卻躲著她的目光,反而時不時地悄悄瞟一眼秦大姑娘。”
庾遙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溫兄,男女之事,你這么愚鈍可不成啊。”
溫蒼倒也坦然地笑道:“無論如何總有你這個好兄弟幫我留心就是了。”
庾遙道:“今晚我們務必暗中盯緊他們,別出什么事才好。”
溫蒼點了點頭,忽然又道:“他們既然是押鏢的,押的是什么鏢?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庾遙道:“自是從靈州去汴京。咱們先不管他們押的是什么鏢,若真的只是恰巧路過,我們就由著他們去,反正相州距汴京已經不遠了。怕的是他們押鏢是明,暗的是要與我們為難。”
溫蒼道:“溫兄放心,有晰兒和朦兒貼身護衛著,我們將這些人看住,出不了什么大事。熬過這一晚,我還想回春日宴再嘗一次公孫大娘的手藝呢。”
庾遙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道:“喜歡吃?好啊,好。”
說罷,庾遙和溫蒼便起身往樓上客房走去。
方才二人只顧著說話,桌上的紫蘇飲和幾道小菜一點都沒動。
待他二人離去,何天翼往他們的桌上看了一眼,檀扇遮住一半臉,嘴角微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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