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的眼神陰森地可怕。
他轉向滿臉淚痕的辛夷,問道:“那么辛夷你呢?你昨天到底跟師父說了什么?后來又是去了哪里?”
道玄已拿出一方手帕,替辛夷拭淚,背對著南華道:“大師兄,小師妹是我們幾個看著長大的,她生性單純,胸無城府,難道你連她也不信?”
南華道:“哼,你倒是個老好人。人人你都信,可師父死得不明不白,你就不想替他老人家討回公道嗎?今天任何人都不得例外,必須說清楚!”
辛夷又抽泣了幾聲,漸漸平緩下來,說道:“師父他老人家自知病重,時日無多,一直對我放心不下。之前,師父問過我幾次,可否有心儀之人。他說他想在死前看著我找到好歸宿。可是我與山上的師兄們還有其他人從小玩在一處,像是親生兄妹一樣,從來就沒有動過什么其他的心思。”
道玄哀嘆一聲,一只手放在辛夷的背后緩緩地幫她理順氣息。
而沖虛雖然不動聲色,但是雙眼明顯下垂了幾許。
洞靈標志性的淡淡微笑都不見了蹤影,面上盡是凄楚的神色。
辛夷抬眼看了溫蒼一眼,可是溫蒼一雙眼睛卻全在幼薇身上,并未理會她。
她于是收回目光,繼續說道:“可是昨天我遇到了溫公子,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些癡心妄想的蠢念頭……”
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溫蒼,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憤恨。
溫蒼被辛夷這么突然一提及,也有些不自在。
所幸幼薇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在她幽暗深邃的雙眸里,是山花爛漫,是月色無邊,是所思天涯。
溫蒼汲取了力量,坦然地抬起頭,直面眾人復雜的目光。
“于是,我興高采烈地去找師父,跟他說我終于有了心儀之人,他可以看到我出嫁了。可是師父卻搖搖頭,對我說,那個庾姑娘是與溫公子一同上山的,他們才是天生一對,讓我別再心存妄想,也不許破壞人家大好的姻緣。”辛夷說著說著又斷斷續續地哭了起來。
庾遙不由得看了溫蒼和幼薇一眼,眾人都在心中都暗暗驚詫,沒想到青鵲老人看人如此精準,只是見過一面,他們就仿佛是透明人一般,被看穿看透。
果然是年近百歲的智者啊!多少年華、歲月洗禮過。
“所以我哭著跑了出去……我不甘心,可是師父的話,我不能不聽。我也沒有想到,師父所料果然一點都不錯。是我不該心存妄想……”辛夷越哭越傷心。
“然后呢?你沒有回房,卻是去了哪里?”南華并未因為姑娘家梨花帶雨、傷心欲絕就產生一絲憐香惜玉之心,反而嚴辭逼問道。
“房間窄小憋悶,我呆不下去,就想出去透透氣。待我回來時,就聽見你們說,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了……”辛夷邊哭邊說道。
幼薇見她哭泣不止,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只不過,辛夷此時最不愿意聽到的就是幼薇的話,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她。
于是她往后退了兩步,暗暗嘆息一聲。
洞靈對辛夷道:“小師妹,你好好想一想,昨天晚上你出門之后可遇到過什么人?誰能證明你一直在外面,沒有折返回來?”
辛夷眨了眨秋水一般明媚的大眼睛,突然說道:“我遇到了林東!對,我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林東!他想跟我說話,陪著我,可是我沒什么心情,只想一個人走走。他問我怎么了,我只是說跟師父爭吵了幾句,便撇開他走了。”
南華問道:“你遇到林東時是什么時辰?”
辛夷道:“還未到丑時。”
“這么說來,林東也不能證明你整晚都在外面,沒有折返回來殺害師父。庾公子和溫公子雖然也有嫌疑,但是目前來看,他們并沒有殺害師父的動機。而你,與師父爭執不下,起了殺心,卻是水到渠成!”南華看著辛夷,冷冷地說。
“這算什么動機?我怎么會殺害師父?即使與師父口角了幾句,但是師父的話,我會聽的!”辛夷連忙辯白。
南華道:“那可不一定。也許是你鬼迷心竅,覺得師父耽擱了你與溫公子的好事!如果師父不在人世了,就沒人攔著你了!”
看來南華是打定主意要落井下石,借此良機置辛夷于死地了。
“大師兄,這話不能亂說啊,小師妹她不是這樣的人。”就連沖虛也聽不下去了。
沖虛面冷心熱,對辛夷也著實不錯。
“對啊,三師兄說得對!無憑無據怎么能含血噴人?再說,辛夷她哪里來的鴆毒害師父?”洞靈也附和道。
道玄也說道:“不錯,如今鴆毒是我們唯一的線索。我們不要自亂了陣腳!互相懷疑!這才會給人可趁之機!”
南華猶豫片刻道:“好,既然如此,那也不急于給誰定罪了。可是你們都不許下山,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王淵突然從角落里探出頭來,說道:“難道你們真的不打算報官嗎?出了人命案子,還是報官比較好吧?官府手腳也能快一些,說不定很快就能破案啦?若是不然,難道一天找不到兇手,就一天都不讓我們下山?永遠找不到兇手,我們就要老死在這山上?”
南華橫眉冷對,說道:“蓬萊山的事,幾時輪得到外人插嘴?我們這里從來都是世外之地,這么多年來從沒有官府之人踏足過。你們想下山?好!問問我手中的劍!”
王淵嚇得縮了回來。
庾遙輕聲說道:“不要硬碰硬,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道玄上前兩步,對庾遙等人行了禮,說道:“我們兄妹幾個還要安葬師父,不能陪同各位,還請不要見怪。這幾天就委屈各位盡量呆在房里,最好不要下山。以便若有事情,可以隨時找到各位。”
庾遙作揖道:“客氣了,我們自然是客隨主便。只是薛爺爺若是有超度法事,還請通知一聲,我也想盡一盡心意。”
道玄道:“庾公子有心了。”說罷就做了個指路也是送客的手勢。
庾遙等人只能暫且退出去。
石洞外面,薛青鵲收養的孫輩們密密麻麻地站在洞口不遠處,眼光死死地看著他們。
林東撥開人群,向他們走來,問道:“辛夷呢?辛夷她沒事吧?”
王淵熱心地回應道:“林小哥啊,你放心,辛夷沒事。唉,只不過,她那個大師兄兇神惡煞似的,現在正懷疑她殺害了你們爺爺呢。”
“什么?不可能!辛夷心地善良,從來不殺生的!又怎么會傷害爺爺?”林東急切地為辛夷辯白道。
庾遙看了王淵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王淵會意,連忙閉口不言。
溫蒼拍了拍林東的肩膀,說道:“有勞你在此等著她吧,也許一會兒就出來了。”
林東此時已經無暇他顧,只是緊緊盯著石洞口。
等到漸漸走遠了,王淵又湊到庾遙跟前,說道:“庾兄,溫公子武功蓋世,咱們何必怕他們?不如殺下山去吧!”
庾遙斜了他一眼,說道:“可是有你我拖后腿啊!”
王淵自討沒趣,蔫蔫地不說話了。
溫蒼開口說道:“這些人一向救死扶傷,行善積德,若要我下手傷他們,我也的確下不了手。”
幼薇與他并肩而行,說道:“別擔心,既然是有人做下了這件事,那么終有一天是會露出狐貍尾巴的。況且,我們也不一定會等很久。”
溫蒼與幼薇不住地望向彼此,似乎想要望盡此生。
眉間心上,點點流光。
不知是否應該感謝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將他們幾人困在了山上。
溫蒼和幼薇似乎又從命運手中交換出了幾日相聚的時光。
此時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世間萬事萬物似乎都適時地消失了一樣。
明天會怎樣呢?似乎也可以偷懶暫時不去想了吧。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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