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被這偌大的嗓門驚得手指一顫,劃出一道破音,惹得柳眉微蹙。
酒肆中靜了一靜,然后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轉向姜傾傾這一桌,全然看好戲的神情。
這人誰?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劉睿順著眾人的目光自然也看見了她,落在那遮了大半張臉的木質面具上,皺了一下眉。
一道中氣十足的吼聲突然從大門外傳來,打斷了安和未說完的話,人群呼啦啦的從門外擠進來。
大抵是酒已經上頭,酒肆里的呼聲漸高,比姜傾傾剛進來時熱鬧多了,甚至蓋過了歌女唱曲的聲音。
眼見這首曲子到了尾聲,安和終于將一口氣松到了底。
這家酒肆雖然不大,甚至不在最繁華熱鬧的地段上,卻遠近聞名。
沒有人知道這酒肆的東家是誰,但明顯不是什么善茬。
那一壺云漿是這酒肆里每年一度的盛事,姜傾傾今日自然是喝不著的,她這次來也不是為了它。
安和渾身的寒毛一炸,硬著頭皮轉過頭來,笑容發僵:“這位是太醫院劉院使家的小公子。”W.KanXRG
劉睿聽到名字就有些詫異,看到他的時候就更驚奇了,轉頭四處看了一看卻沒發現祁衍。
“我說安和,你不跟著你家世子,在這里干什么?”又用下巴點了點姜傾傾,“這小子誰,你們國公府的?”
“這是世子爺的朋友,”安和努力繃著臉,“剛來京城,小的帶她來開開眼。”
總不能說是未來世子妃吧?
“原來是鄉下來的土包子,怪不得不認識老子,”劉睿心里舒坦了幾分,但仍然不高興,“既然是新來的,我就同你說說規矩,臺上那美人是我的,你只能看,別打什么歪心思。”
底下有幾聲悶笑。
劉睿是劉院使最小的兒子,算是老來得子,被劉夫人寵得如珠似寶。
這人也是個混不吝的,在京城算是個能橫著走的人物。
無他,誰讓他有個厲害的老子,劉院使年輕的時候原是民間郎中,一手醫術堪稱妙手回春,恰逢王上南巡遇險,救了王上三回,被越階欽定為正六品的院判,兩年后院使歸老,就順理成章的掌了太醫院。
這年頭哪家都有個頭疼腦熱的,誰又能保證自己日后沒個三病五災,健康長壽?
萬一有朝一日要求到人家劉院使手上呢?
所以只要劉睿不是太出格,眾人能忍讓的便多少忍讓一些。
劉睿雖然混但是不傻,也不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底的。
今日若是祁衍在這里,他鐵定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但此時不過一個小廝領著個來歷不明的小子,這模樣瞧著還一身匪氣,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墜了自己的名頭。
“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那美人臉上可寫了你的名字?”姜傾傾冷笑,轉頭向臺上朗聲問道,“姑娘,這人可是你的郎君?”
美人抱著琴微微俯身:“公子厚愛,奴家不過是個在這里討生活的人。”
自然沒有什么郎君。
“你瞧,人家美人可不認你呢,”姜傾傾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憑什么就不能招惹了?”
安和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詭異來形容了,只恨剛剛走得慢了一步。
姑奶奶!你是哪門子的君子?又是逑的哪門子淑女?
“劉公子既然要同我爭這美人,不如比比誰砸的銀子多?人家姑娘既然是來討生活的,自然最需要的是銀錢不是?”姜傾傾絲毫沒聽見他的心聲,自然也沒看見抽筋一般向她使的眼色。
劉睿一聽這話便漲紅了臉。
蹲守在這里的小廝回去報信說有個來歷不明的小子一擲千金勾引他心上人,他領著下人火急火燎的就趕來了。
劉院使是布衣出身,這么多年雖然攢了些身家,但哪里比得上京中累積了百年底蘊的名門望族。
他癡纏了這美人小半年,這樣身世的女子在公子哥們眼里不過是個玩物,便也給他幾分薄面,心照不宣的沒去染指。
然而,碰上姜傾傾這個財大氣粗還無所顧忌的,瞬間就被落了臉面。
他恨得咬牙切齒:“別拿這些黃白之物辱了人家美人,你當人人都像你這土包子一樣俗?”
“奴家就是個俗人。”臺上的女子冷不丁的插話,一臉嬌怯。
姜傾傾噗呲一聲笑了,忍不住投去贊賞之色。
酒肆里響起幾聲低笑。
劉睿的臉刷的一下徹底漲成了豬肝色,卻不敢懟心上人,瞧著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眉目傳情,惡向膽邊生,狠狠瞪著姜傾傾:“別以為有祁世子撐腰老子就不敢揍你。”
后面的小廝麻利的站成一排,將大門堵了個嚴實。
“劉公子,這就是個誤會,誤會!您別動氣。”
安和頭都大了,這叫什么事兒?
他們國公府的世子妃在酒肆里和一個男人搶姑娘?
今日打死也不能將姑奶奶的身份抖出來。
“誤會?”劉睿怒火中燒的眼睛轉到他身上,“既然是誤會,讓這小子給我道個歉,今日的事情就算翻頁了。”
道歉?
安和臉色一拉,比苦瓜還難看。
不由看向姜傾傾,姑奶奶,我們玩玩兒就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人多勢眾,回頭再讓世子揍回來!
“放心,沒有誤會,我就是看上那美人了,怎么著吧?”姜傾傾絲毫沒有接收到安和遞過來的目光,異常誠懇的道。
安和膝蓋一軟,險些跪下了。
能不能照著常理來?您到底看上這姑娘哪兒了?總不至于又想給世子納妾吧?
“怎么著?”劉睿抬起手猛的一揮,“給我打!”
劉睿微微的一怔:“你不知道我是誰?”
這人不認識他?不是京城人?
安和在他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悄悄挪到隔壁桌去了,此時只想捂住臉,誰也別認出他來。
他負手邁著步子踱到她跟前,吊著眼睛居高臨下的掃視了一遍:“就是你這小子?”
“我跟公子無冤無仇,公子這是來滋事的?”姜傾傾依然捏著酒杯穩穩的坐在椅子上,絲毫沒將他放在眼里,壓低的嗓音略沙啞,像是變聲期的少年。
“我倆本來是沒什么仇,”劉睿獰笑了一聲,“但招惹我的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奈何姑奶奶跟他不是一條心。
“安和,過來,”姜傾傾懶散的招招手,“同我說說這是誰?”
“哦?不知閣下是何人?”姜傾傾嫌抬著頭太累,身子沒骨頭似的往后一靠,一腳踏上椅子,手肘搭在膝蓋上。
紅唇微勾,滿滿的王霸之氣。
安和頭皮發麻。
“姑娘,我們該走”
“哪個王八蛋敢動老子的人?”
進貢于朝廷的貢酒云漿,宮中每年也只得三壇,而在這里能尋得一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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