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竹蘭苑亂作一團。
“柳太醫還沒來嗎?”將軍夫人急道。
“已經著人去催了。”
“來了來了,”紅櫻拖著年邁的太醫急急忙忙的進了院子,又忍不住回頭催促,“太醫您快些。”
柳太醫抹了把頭上的汗。
一路上連氣都來不及喘,險些連鞋子都跑沒了。
進了屋也顧不及多禮,連忙去看榻上的人。
“小姐平日里就起的晚,奴婢先前也沒在意,可這都睡了半日了,奴婢如何也叫不醒。”綠蘿淚眼汪汪道。
昨日就該去請太醫來的。
柳太醫切了脈,又扒拉了下眼皮,打開藥箱取出一卷銀針在穴位上戳了兩針。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眼珠子,又過了片刻才慢慢睜開。
“小姐醒了!”綠蘿喜道。
姜傾傾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朦朧,只覺得一屋子的聲音,吵鬧得很。
將軍府夫人見她皺起眉,便讓屋子里的丫頭都先出去。
綠蘿雖然不甘愿,卻也退出去了。
小姐醒了就好。
“太醫瞧著,我家傾姐兒是何故?”將軍夫人問道。
柳太醫摸著下巴上的胡子,也有些不解:“四姑娘原就有不足之癥,想是夜里貪涼受了寒,把這弱癥又牽出來了。”
他與將軍府是故交,府里大大小小的病癥大多是他診治的,四姑娘原先的弱癥也是他開的方子療養,但將養許多年,就算沒好徹底,也該沒有大礙了才是。
他伸手又去探了一遍脈。
寒氣入體,血氣不足,陰陽皆虛。
確實是弱癥復發。
將軍夫人怔愣了一下,姜傾傾原先確實有不足之癥,但并沒有外頭傳的那般嚴重,平日里用藥養著,幾乎與常人無異。
可如今的四姑娘哪來的不足之癥?
她極快的收了臉上的異色:“還要勞煩太醫了。”
“夫人放心,我重新開副方子讓四姑娘先調養著。”
柳太醫寫了方子,又囑咐了一遍平日里的忌口和注意事項才背著藥箱走了。
屋里沉默下來。
“母親放心,我有數。”姜傾傾抿了一下干燥的唇,慢慢說道。
將軍夫人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也別拿自己的身子瞎折騰。”
“嗯。”姜傾傾淡淡的應了一聲。
看著她起身出去,屋子里的珠簾晃動了一下又沉寂下來。
姜傾傾撐著床榻坐起來,在床上靠了一會兒,從枕邊摸出青銅色的球。
九轉玲瓏,她只能開第二轉。
手指摩挲的青銅面,腳步聲和綠蘿的聲音一起從珠簾外傳來。
“小姐,您可嚇死奴婢了。”
綠蘿端著碗熬得粘稠的粥遞到床前。
姜傾傾伸手接過,笑了笑:“睡沉了些罷了。”
“您就誆我吧!”當她沒聽見柳太醫的話么。
等姜傾傾喝完碗里的粥,綠蘿猶豫了一會兒才從袖子里取出一截指長的竹管:“早上的時候,季韻姐姐讓人送來的。”
姜傾傾拆了管子,從里面抽出一張卷起來的紙箋,快速掃了一眼。
前些日子讓季韻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當初去接季韻時,巫族老爺子給了她一個地址。
季韻說,那是巫溱的貼身女官巫臣蓉的宅子,巫臣蓉兩年前便到了出嫁的年紀,祭司大人喪期一過就被發嫁了,且沒有繼續留在祭司殿,而是嫁給了娘家的一個表親。
這宅子便是他們如今的住處。
巫臣蓉雖然是巫臣的旁支,但也是貴女,以前從沒聽她說過什么娘家表親。
這出嫁得似乎太倉促了些。
食指在竹管上輕輕叩了叩,讓綠蘿將紙箋丟進茶碗里。
姜家四姑娘病了的消息不到一日就在豐京城里吹了個遍。
據說是娘胎里帶來的弱癥,回京的時候瞧著是大好了,結果一場風寒就倒下去了,不是能長久的命。
祁衍也來看了一回。
“當真病了?”他瞧著姜傾傾與臉一般蒼白的唇色有些詫異。
“不然呢?”
姜傾傾慢慢喝著碗里發苦的藥,眼皮都未抬。
祁衍那雙惑人的桃花眼在她臉上盯了片刻:“看你精神頭不差,應當不是什么大病。”
婚期都定了,國公府還不至于因為一樁病就退了婚。
“死不了,”姜傾傾咽下最后一口藥,又含了顆蜜餞,才轉頭看向她,“你今日是來探病的?”
怕是沒有這般閑情罷。
國公府上午就差人送了幾支參來探了一回。
“自然不是,”祁衍一扯嘴角,“眼下有個退婚的法子,需你配合。”
姜傾傾挑了眉梢看他,示意說下去。
“一個月后是乞巧節,屆時各家在素水河上都會有燈船,”他頓了頓,問姜傾傾,“你熟水性嗎?”
“略熟。”姜傾傾點頭道。
“我府上有個遠親的表妹,你們到時找個由頭起些爭執,瞅著機會從船上落水,我去撈她,”祁衍突然彎起眼睛,笑得如初見時那般惡劣,“你就在水里多撲騰片刻,自己爬上來罷。”
姜傾傾瞧著他那笑臉莫名有些手癢。
但這主意雖然餿,卻可一試。
便是讓她爬上船后當場撒潑,能鬧多大就鬧多大,能與他動手最好。
兩人在眾人眼皮底下生了怨懟,此事又論不上誰的對錯,退婚的事興許能提一提,最多她落個驕橫跋扈的名聲。
“你那表妹可知道此事?”
若對方是個沒脾氣的,她一個人想生事也有些難。
“放心,她就是躲婚事才躲到我家來了,還指望著我幫她呢。”祁衍道。
姜傾傾抽了一下嘴角。
得,同是天涯淪落人,落到一窩里了。
想了想便應了。
此事能做兩手準備也是好的,有備無患。
“四姐姐。”
門外突然響起嬌柔軟膩的聲音。
姜淑婉掀了簾子進來,看見祁衍時愣了一下,隨即掛上溫婉的笑:“世子哥哥。”
祁衍淡淡的嗯了一聲,朝姜傾傾道:“你好生養著吧,我先回去了。”
姜淑婉的目光黏在他身上,一直到他出了門才轉回頭來。
“四姐姐,我聽你院里的丫頭說你近日口淡,特意新做了點心來。”說著打開手里的食盒,又親自擺了碗筷。
姜傾傾笑了笑:“勞煩五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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