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衍隨著太子從云昭寺下山時,已是第四日,見到退回來的婚書,積了幾日的郁氣不減反增。
安和在后面覷了一眼大紅的婚書,默默的停了腳步離他兩丈遠。
“沒想到太子最后要娶的竟是將軍府的五姑娘,”成國公夫人撫著他肩膀嘆了口氣,“我和你父親商量了一下,你再和姜四姑娘成親確實有些不妥,稍有不慎就能讓我們三家背負一個私結黨羽的罪名。”
就算太子真要結交將軍府,也不能這般明目張膽落人口實。
大將軍來同國公爺說這事時她是松了口氣的,畢竟這樁婚事怎么也不能由國公府來退,若大將軍不來提,他們也只能咬著牙把這親給結了。
“如今平白出了這一番波折,倒是苦了你們二人。”
國公夫人的話絲毫沒落入祁衍的耳中,他將那婚書幾乎盯出個窟窿來,轉身走了。
國公夫人望著他的背影又嘆了口氣。
“世子爺,”安和一路小跑,遠遠的跟上,“咱們還去將軍府嗎?”
回來的時候世子說不用把馬車牽進來,等他換身衣裳去將軍府。
結果衣裳還沒換呢,就先被夫人給攔住了。
“不去。”祁衍黑著臉朝后丟下兩個字。
人都把婚書送上門了他還怎么去興師問罪?
安和無奈,轉身去門房讓人把馬車拉回去。
世子爺這么大火氣到底從哪兒來的?
在祁衍強咽了幾口血后,念著親事已退,日后與姜四姑娘老死不相往來時,那個糟心玩意兒坐在了他家墻頭上。
彼時,暮色四合,月華初上。
墻上的少女微微垂著頭,眉目清秀,一縷青絲被風吹到了身前,拂過眼角眉梢。
墻下俊秀無雙的公子負手捏著卷竹簡,仰頭看她。
“姜四,你是找不著大門在哪兒?”
夜半三更爬了國公府的船,現在又來爬國公府的墻。
倒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姜傾傾聞言看了眼他背后的窗戶,她身下這段墻是正對著祁衍的窗,祁衍在燈下瞧見她時,便直接出來了。
這會子連名字都不叫了,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抬手敲了一下身側的酒壇:“我下去還是你上來?”
眼見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瞇了瞇,她勸道:“一醉解千仇。”
祁衍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往后退兩步又忽而上前在墻面上借力,眨眼便旋身坐到了姜傾傾身側。
酒是上好的酒。
祁衍聞著酒香冷笑了一聲:“百年陳的花雕,你倒舍得。”
姜傾傾遞了個小酒壇給他,自己又拍開另一壇的泥封。
她當然不會說這是從將軍府的酒窖里挖出來的,沒花銀子。
“不拿壇好的,都蓋不住你這滿身煙火氣。”
點一下就能著。
祁衍仰脖子灌了一口,從云昭寺上一路黑下來的臉色緩了幾分。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嫁給殿下,還是知道那件事后改的主意?”
“嫁與太子,我還不如嫁給你呢。”姜傾傾一手拎著酒壇子,看屋頂上露出半截的圓月。
至少國公世子的后院空曠,若嫁入太子府,她還得應付那一府的鶯鶯燕燕和滿地跑的小娃娃。
祁衍的臉色頓時又黑了,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是在他面前打著她姜四姑娘的幌子把要姜淑婉嫁過去。
但這話聽起來又似句夸贊,郁氣便又堵住得上下不得。
姜傾傾轉過頭看他,在清冷的月色下彎了一彎眉眼:“殊途終是同歸,好歹如你所愿的解了婚事,我當初若同你說是替五妹妹討的太子妃位,你未必肯應我。”
祁衍想了想,勉強認同了這個說法。
姜傾傾手中的酒壇伸過來,祁衍與她碰了一下。
“世子爺,熱水備好四姑娘?”安和進了屋子,從敞開的窗戶瞧見坐在墻頭上的兩人,瞪圓了眼。
姜傾傾遠遠的沖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壇,算是打了招呼。
安和抽了下眼角,默默轉身走了,當作沒看見那兩人。
屋內的燈火與屋外月華連成一片,澄澈清透,又染了微微的暖色。
偌大的國公府里人聲未歇,熱鬧從遠處蔓延過來,又似被什么擋住了,唯留這一方清寂。
她其實是走了大門進來的,只是沒走祁衍的院門。
綠蘿還在蘇蓮珊那里呢。
月上中天的時候,墻角下已經躺了兩個酒壇子,姜傾傾的那一個還在手上。
這酒醇而不烈,后勁卻足。
祁衍的臉色未變,只桃花眸里染了水汽,明亮卻又隱約的迷離。
姜傾傾翻過來的酒壇落下最后一滴酒香,一松手,空空如也的壇子便與那兩個躺在了一處。
“你與巫溱是如何相識的?”她問道。
出口的聲音比往日低啞幾分,輕慢而悠長,又似乎帶著朦朧的蠱惑。
祁衍看了她一眼。
“四年前在禾豐郡遇上的。”
四年前?
這開場白讓姜傾傾愣了一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