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雍止住已走出暗處、就要動手的蘇煙。
那人的唇還貼著他的耳廓,呼吸間的溫度猶如烈火,順著他的耳根一路燒灼。
沒等到他的回應,那人更是得寸進尺地埋進他頸間,還緩緩吸了口氣,似在品味著他的氣息。
“殿下——”他眸含冷色,語聲卻繾綣如情話將訴,“您這是諒解在下的一番苦心了?”
“唔…本王對內人一向寬待。”趙宸于他頸間含混低語,潮熱摻著低笑:“一次、兩次、本王還是容得下的。”
“那三次、四次呢?”孟雍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似情人間打趣般輕問。
趙宸偏過頭,倚著他的肩頭看了他一會兒,笑著說:“本王還是更喜歡安分的人。”
“乖乖地管好心思,本王會好好待你的。”趙宸失了興致般松開他,拄著他的肩頭站起,“你身子虛才總是風寒,本王去給你尋幾味補藥。”
她邊說著手上又邊撫弄了幾下,這才唇邊噙笑地拖著腳走出東廂。
直到出府上了馬車,她一直繃緊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下來。
今日的事算是給她上了一課。
六皇子是不夠聰明,可他畢竟出身最險惡的皇家,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跑。
但對上孟雍卻這樣糊里糊涂的,便被稱斤算兩賣了個干凈。
她雖自信異位而處,她能做的不比孟雍差,但這事到底還是激起了她的警醒。
“與虎謀皮”四個字,清晰無比的出現在她腦中。
猛虎怎會與稚兔為伴?
她要是還按著之前的打算,一路把傻裝到底、讓孟雍輕視她的話,保不齊下一個被榨干后隨手賣掉的,可就是她了!
對付孟雍,還是要讓他有所忌憚又自以為有所拿捏,才是上上策——
見她一會兒凝眉發呆,一會兒又咧嘴傻樂,雙喜忽然想起白骨精那一說,忙慌亂地搖著她連喚:“殿下,您快醒醒、快醒醒!”
趙宸被他晃得發懵,掙了幾下才掙開,一臉莫名地問:“你干什么?”
“不行,您得趕緊把那位孟先生送走。”雙喜眼中滿是濃濃的懼怕,“這人、這人怕真是什么精怪變的,連您都被迷傻了,咱可不能再留他了!”
趙宸翻了個白眼,輕巧地一拍他腦袋,學著他的腔調:“我看你才傻了,人孟先生挺好的,哪兒就像精怪了,肯定是你多心了!”
被自己說過的話噎回來,令雙喜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半晌才苦著臉道:“都是我錯了,不該不信您的,要不咱去京郊請個高人回來鎮鎮宅院…”
趙宸懶得繼續跟他掰扯,扯嗓子沖駕車的迎春喊:“春兒啊!我還餓著肚子,你先給我買幾個包子咱再往永定門那兒去!”
永定門坐落著京城六絕之一——永定賭坊。
見趙宸叼著包子一步三晃走來,坊前迎客的小廝忙擠出笑,湊上前見禮:“問武親王好,您這可有日子不來逛了,小人真是惦記得緊吶!”
趙宸含混笑罵:“你是惦記本王的錢袋子吧!”
“哪兒敢哪兒敢!今兒盤子剛開,只等您發財吶!”小廝笑嘻嘻地替她打起門簾。
一個“賞”字自趙宸嘴邊兒隨風刮進小廝耳中,令他笑得更燦爛了。
嘈雜喧囂聲震耳欲聾,老少爺們兒成堆兒圍著一張張桌子喝吼不止,甭管輸贏都是張紅臉兒。
趙宸如同回了家,三兩口把包子咽下,愜意地晃蕩到其中一張桌旁,扒拉開擋在前面的人,看也沒看便奪過雙喜的錢袋扔在大字上。
“您忘了陛、您大伯說過什么了?”雙喜擠過來一捅她,左右一瞧壓低聲音:“他老人家可說了,您要是再敢賭就真把您關去大宗正院!”
骰盅一開,二三四,小。
趙宸這才回身呲牙一笑:“不贏不算賭!”
雙喜更不開心了,望著被劃拉走的錢袋:“咱日子還得過,您可省著點吧!”
趙宸笑瞇瞇地瞟著后堂口,隨手摸出幾張銀票塞給雙喜:“出去帶迎春一邊玩兒去,不輸干凈今個兒你們就都別走了。”
打發走雙喜后,她四下一打量,徑直順著后堂口走了進去。
永定賭坊一共三進六院,最前面不過是給一些散客玩樂之處,而后面的幾個院以及各院樓閣中,才是真正的銷金窟。
趙宸還沒走幾步,豎起的耳中便響起了無數王公大臣的聲音,聽得她笑容愈深。
七拐八繞后,她停在一間小樓前,調整好表情叩了兩下門。
開門的侍女看到是她,忙行禮入內通稟,又一會兒才將她請進去。
“今兒這是起什么邪風了?居然把咱們武親王給請來了!”榻上斜臥的女子語調慵懶,人看上去似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顧盼流轉間滿是嬌美。
趙宸揮退侍女,心里暗道:老金啊老金,對不住了!
“師娘這話可生分了。”趙宸叫得順口,三兩步走上前,乖巧地為女子斟好茶。
也不知道這位江湖貴女,到底看上了老金什么,更不知道老金這糟老頭有什么可自矜的。
反正這兩人明明是女追男,但隔著的那層紗,十年過去了也還隔著。
女子極受用地一瞇眼睛,面上也多了分柔和,嬌笑說:“怕是小宸兒跟師娘生分了吧?也不算算這都多久沒來了?”
“近來那些事想必您也都聽說了,我哪兒還有閑來叨擾您?”趙宸笑著說。
女子似無意般問:“那你師父呢?他怎么也不見人了?”
這么說起來,金算盤這趟門出的也是夠久了,而且連個信兒也沒傳回來過,是真的有事被牽絆住了,還是——
“怎么?他是故意躲著我?還是另有相好的了?”趙宸這一出神,女子立馬又冷下臉,連帶著語氣也不善起來。
“沒有沒有!”趙宸忙道:“老金心心念念的可只您一個,天天琢磨怎么娶您過門,哪兒會有什么相好的!”
對于女人心思,趙宸雖懵懂,可也架不住身邊幾個花場老手的耳濡目染。
果不其然,她昧著良心這么一說,女子瞬時又喜笑顏開,眼角眉梢間都隨之泛起含羞春意。
趙宸強忍不適,乖巧替女子添茶,忽然惆悵道:“老金之所以忍痛與您分別,其實也是為了去幫我辦事。”
女子柳眉一挑,嗤笑道:“不就死了個戲子?別說你一個親王,便是我這院里玩客中隨便拉出來一位,怕都不會把這點兒事放眼里!”
趙宸笑著附和了幾句,也不避諱的又將六皇子拎了出來。
這六皇子可憐是可憐了點,但是用來當借口,還是好用的讓她愛不釋手。
“那些個舊事您也知道,當年要不是他,我這腿也不會不明不白瘸這么久,還得打掉牙自個兒往肚子里咽。”
她笑得燦爛:“雖說有仇不過夜,但那也是因著過夜就翻倍,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女子極欣賞地一點頭:“這才像老金教出來的。”頓了頓,“有事就別藏著掖著了,既然你師父都拋家舍業幫你去了,我這做師娘的也不好沒點兒表示。”88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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