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烈發覺不對時,烏黑短刃已快如閃電地抹來,直奔他脖頸要害。
出其不意,又狠又準。
蒼烈悚然一驚,本能地抬臂格擋,金屬護臂碎開,盡職擋下猝不及防的殺招,短刃被震得偏移,削掉他半個耳廓,卻令他避開要害。
不等趙宸趁勢再回斬,蒼烈左掌劈在她腕間,同時僅剩的右護臂中彈出鋼爪。
趙宸眉目一凝,不躲閃,倒握短刃竭力再斬,這柄十幾年不離身的短刃,直到此刻終于現出它的鋒芒。
世有寒鐵,稀珍不可求,鑄為兵,堪折萬器,當鋒利無雙——
令人牙酸的碎響中,鋼爪有兩根被斷,碎片四濺,頓時刺入他們二人的身上。
幾乎在兩邊同時發力至頂點時。
趙宸不顧反震倏地撤力,趁蒼烈因慣性前傾,猛抵著殘破的鋼爪卡進他肩頭;蒼烈左手也抓過她腹間,五道血痕瞬間涌出鮮血——
血濺在渝王臉側,滾燙觸感將他激醒,睜開眼睛,正看見二人震開對方后退。
趙宸臉色慘白地止在他身旁,氣息凌亂,捂著腹間,汩汩殷紅順著指縫流出;對方同樣很狼狽,少了半個耳朵,肩頭見骨。
二人隔著數丈遙遙相對,似乎都在重新估算彼此,并默默蓄勢待發。
渝王茫然了幾個呼吸,昏迷被俘的片段才逐漸清晰,艱難起身想要幫手——
“你剛解毒,還沒過勁兒。”趙宸輕道,摸出地圖以及鑰匙扔給他,“別逞強,照著上面走,順道把門帶上。”
偷襲加上全力以赴,都沒能要了蒼烈的命,意味實打實對上,她更不是對手,但既然底牌已經掀了,倒不如搏一搏——
“重…”渝王剛開口。
“津哥兒,他要的是王,不會殺我的。”趙宸眸光仍緊鎖在蒼烈身上,頓了頓,“咱家的白骨精還沒找回來。”
渝王頓時聽出她的含義,眼前這人知道她的身份,以及,去給孟雍引路——
“小重華。”蒼烈并指點在肩頭,忽然笑了,“你這是何必,他是箠苓的兒子,你知道我不會害他,何不一起留下?”
他的視線落在趙宸腹間,血跡中金黃圖案隱現,透著股詭秘的神圣,“圖騰…等你繼位,他還是大將軍,為你征戰早該屬于那蘭——”
“少扯淡。”趙宸不為所動,“蒼烈,你要是心里沒底兒,直接抹脖子就成。”
灰眸、蒼烈…那蘭蒼烈——渝王心思百轉,快步向殿外走。
同一刻,蒼烈身形忽動,摸出匕首,直奔渝王襲去。
單單一個出乎意料的趙宸,他還有把握,可要是被渝王帶走鑰匙引來幫手——
趙宸早防著他,甚至比他還快了一瞬,正正好好將他截住,雖然明顯打不過,但攔上一時片刻卻沒問題。
兵刃相撞中,渝王腳步聲漸遠,終于,遠處傳來石門落下的聲響…
“冥頑不靈!”蒼烈冷下臉,五指倏地掠過趙宸的后脊,再次帶起一蓬鮮血。
趙宸踉蹌前傾,艱難止住,唇角卻掛著譏諷的笑,“咳…這就氣急敗壞了?”
回答她的,是蒼烈明顯失了忍耐的一刀。
巨力將趙宸身上所有傷口再次震裂,寒鐵刃確是利器,但好比孩子對戰大人,即使拿著利器,也還有本質的差距。
這些趙宸很清楚。
于是,察覺意識隨失血模糊時,她毫不遲疑地調轉內力,按秘法在體內運行。
孟雍和她的功法同屬一本,一寒一熱,各有秘法,危急時能以透支氣血為代價,短時間成倍增幅內力來保命。
但不完整卻成了致命缺陷,寒熱無法互相抵消壓制,代價也不再是透支氣血。
孟雍那一半,變成了極寒侵蝕心脈,傷身;而她這一半,烈陽似火,主殺伐,代價則是殺念迷心、吞噬神智——
趙宸的心跳如擂鼓炸響,一雙眼睛再不復清亮,觸目驚心的猩紅,暴虐兇戾,殺意如海,逐漸泯滅清明。
最后一絲清明被吞沒時,趙宸想,那人應該也快找到她了吧——
“找到了!”沈三查看趙宸留下的記號,“主公,東南五里,好像是…王陵?”
孟雍正要開口,忽然一陣沒來由的心悸,真實強烈,他想不起原本要說什么,揚鞭急落,快馬向山中王陵趕去——
山口處仍混亂一片,藍袍人目的似乎只是阻攔,而渝王已經和迎春等人匯合,正不時遠望,直到看見孟雍。
“跟我走!”渝王上前引路。
孟雍看了看他虛浮的腳步,一手鉗住他的手臂,邊聽他說,邊趕向地下大殿。
九把鑰匙,最后的石門開啟,濃烈血腥撲面而來。
孟雍剛踏進大殿,便看到滿地驚心的殷紅,卻唯獨不見人,沾了沾地上的血,他帶人循著血跡向側殿找去
很快,成片的血跡在一面石墻前戛然而止。
“主公,是機關。”彭六指尖連連敲過那面石墻,“大家手筆,一時解不開。”
孟雍眼睛微瞇,示意他們退遠。
雁翎刀倏地斬過,碎石崩飛,石墻內的火油夾層被觸動,一人高的火舌騰起,周遭也響起機括聲,利箭直射而來。
孟雍不閃不避,雪亮刀光擋開箭雨,同時又是一斬,將燃燒的石墻徹底破開。
“主公!”彭六等人上前急喚。
孟雍搖搖頭,拔出刺入肋下的箭,徑自走進現出的暗道,“看出門道了嗎?”
“這暗道應是那位機關大家,為修陵工匠單獨留的生門…要是屬下沒猜錯。”彭六臉色難看,“前面很可能——”
會有自毀的機關…孟雍看著前方明顯剛塌毀不久的暗道,暗自補全了他的話。
“傳令。”孟雍轉身向外走,“五人一組,快馬百里探查,沈三帶其余人搜山…繪蒼烈的畫像,交給暗藏草原各部的緝事廠密探…”
他腳步不停,“聯絡那位侯將軍,蘇煙領隊,盡快護送渝王殿下回關——”
“孟雍。”渝王從緝事廠三個字中回神。
孟雍沒回頭,“渝…堂哥,邊關還等你主持大局。”說完,獨自走回大殿。
等再看到殿中痕跡,孟雍才忽覺血液倒流、手指發僵,一路攥在手里的血衣,也像長出利刺般扎得人生疼。
“你這人…”他垂低眼簾,“多狠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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