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雍解決掉對手的瞬間,湯隋驟然抽刀斬過來。
此時三處山道中,先前被甩開的大批兵士,不僅重新聚起更逼近到不遠處。
而前方這些來路不明的江湖人,至少有百余人,根本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前有狼后有虎,再拖會腹背受敵——
玄清聲音斷斷續續,“不行先撤…留…青山、青山不怕沒柴燒!”
孟雍充耳不聞,抵著湯隋的刀壓向他脖頸,手臂處血流不止,順著刀身滑落。
刀刃摩擦聲越來越尖銳,湯隋膝間愈彎,眼中的驚詫早已被取代,青筋暴起,試圖發力將孟雍格開。
孟雍的手微不可查地發顫,雁翎刀卻仍寸寸逼近,絲毫不顧已經殺來的兵士。
“你、你尋死別拖著老子的人!”玄清替孟雍攔住雜兵,“撤不撤?”
話音未落,異響乍起。
刀斷了,斷的是雁翎刀,斷刀扎進湯隋后肩,流云刀劃過孟雍胸腹后落地。
渾身是血的兩個人卻沒退,改成拳腳,身影迅疾移動,在眾人的視線中模糊,直到猛烈對撞后猝然分開。
湯隋退到極遠處,很是狼狽地咳著血。
孟雍滯了滯,手壓住傷口,暗自平復氣息,余光同時瞥了一眼周遭的戰況。
外寨和山口間是寬闊的空地,寨門內是向上的石階,己方的人被堵在石階下,邊試著殺散那些江湖人,邊阻攔追兵。
見那些江湖人和玄清的手下,已經耗得兩敗俱傷,孟雍才重新看向湯隋。
對方輕敵之下傷的比他重,此時腰背無法直起,后肩的傷口清晰地露著骨茬,卻不知何時撿起流云刀,似正在暗中蓄力。
時機差不多了——
孟雍止住傷口的血,對著不遠處打了手勢,正混戰的人群中便突然竄出一人,眨眼間撲到湯隋近處,鐵劍猛地一揮。
正是得了吩咐一直暗藏實力的胥安。
與此同時,哨音再起。
信竹隨之被擲向半空,頓時炸開瑰麗煙云,三條山道同時涌出人,黑衣蒙面,相同的長刀,無聲無息自后闖進兵士中。
他們所過處大多一擊致命,很快便撕開敵陣,配合夾擊,將原本的死局掀翻。
玄清懵了幾個呼吸,臉上唰的由白轉青最后黑下來。
“你他娘的混賬!”他驟然朝孟雍罵,“你、你你…枉老子破天荒信你一回!”
孟雍眸中漠然,撿了把刀繼續向石階闖。
他入局不代表要做局中人,上鉤也不意味著會做待捕的魚,從察覺出不對時,他已經定下這個示弱誘敵之計。
借渝王幫忙出關的三百人,也是走在明面有意給其他人查探的。
他同樣設了局,同樣布了餌。
帶著他的“三百人”闖來,真實的險死還生,直到看似再不撤就要全軍覆沒,誘著幕后的勢力現身攔他,以便徹底清干凈。
他的局連他自己都是誘餌,更何況主動送上門的玄清。
不過好在,誘出的不僅是湯隋這批江湖人,還有那個他真正要找出的人——
孟雍斬開對手,朝高處看了一眼。
剛才他有意做出要和湯隋分個生死時,有人自那兒窺探。
暗灰色的眼睛…
孟雍當先越過阻攔,發出指令后,沿著石階而上,邊不時為后面人留下暗記,邊緊追向才消失不久的蒼烈。
他剛越過石階進入寨中,蒼烈的身影便出現在極遠處,甚至還回眸看了看他,但很快便消失在成片的屋舍間。
寨中極為死寂,不僅沒人攔他,連老弱婦孺也沒看到一個。
他穿過空蕩的屋舍,才再次捕捉到對方極輕的腳步聲,以及一閃而過的身影。
沒等他再追,數道勁風驟起,巷中現出十幾人,極為默契地封擋住他的身周,自不同方向齊齊提刀殺向他。
孟雍腳下不停,后發先至,長刀抹過其中一人的喉嚨,隨即抓著對方的尸體,邊躲閃邊用力掰開對方的嘴。
某些事隨之得到證實。
這些人和蘭縣外的殺手一樣,沒有舌頭,也證實他真的快找到那人了——
這時,山下有人尋著暗記找過來,很快將這十幾人斬殺,也把下方戰況簡單報給孟雍,并帶來湯隋的死訊。
“胥安帶人跟著我,其余人把附近清理干凈…”孟雍吩咐過,沒理還在罵他的玄清,徑自帶人向山頂追去。
山頂彌漫著寒霧,趙宸裹著絨裘靠在洞口前。
此時的她稍有恢復,不再用人扶也能自己走動,但臉上卻隱有不正常的薄紅,縮在袖中的手也死死攥著。
直到聽見蒼烈的聲音自山道處響起,她才極力掩住所有端倪,裝出若無其事。
“聽說山下不大順利?”她笑問,藏不住驕傲。
蒼烈自山道走來,僅剩的眼睛看向她,道:“那些廢物本就是用來試探他的,丞相傳出的消息果然靠不住。”
“不過,也別高興太早。”他湊近,“我可從沒輕看過他。”
趙宸不置可否,咽下喉間上涌的腥甜,面上半分不露,還是笑吟吟地張望著。
寒霧茫茫,山影重重。
憑她目力再好,也看不到那個殺向這兒的人,但卻有模糊的打斗聲傳來。
“看來你是有意把他引來的。”趙宸道。
“怎么也該讓你們見上一面不是?”
“除了拿我威脅,你確定也沒什么能拿捏他的了。”趙宸笑嘆,“太不體面了,據說混到這地步,離窮途末路也就不遠了。”
“口舌之利。”蒼烈掏出裝著母蠱的小瓶,“你還是先為自己想想吧!想清楚,自己和他的命比哪個更重。”
“蠱蟲能控制你,但也不是全部,可你得記著,抵抗的代價是你這條命。”
山道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甚至還有熟悉的腳步聲摻雜在內,趙宸側耳聽著,唇間挑起的弧度愈發張揚醒目。
“重華,仇還沒報,你很清楚你還不能死,他也值不上。”蒼烈篤定道。
鮮血摻著粉末落入瓶中,母蠱尖銳的鳴叫聲響起,引動趙宸體內蟄伏的子蠱,意識和知覺再次被拖拽向深水。
同一刻,山道處的寒霧被啞奴的尸體撞散,暗紅長衫闖入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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