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聽到外邊的腳步聲漸遠。

黎明枝翻了幾頁琴譜，重新選了一首略有些憂傷的曲子，指法生疏的彈奏著。

正彈得漸入佳境，沒想到外邊張老太太又回來敲門。

黎明枝只得將房門打開。

只有張老太太一人站在外邊，李芳不知去向。

“進來吧。”見張老太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黎明枝嘆氣，讓開了位置邀她進來。

倒了杯水給張老太太，實在跟張老太太沒有什么可說的，黎明枝坐在電子琴前，心不在焉地彈奏著。

“這琴很貴吧？”張老太太喝了一口溫水，想說的話，到嘴邊又跟心底真正想說的掛不上邊。

一接觸到黎明枝舉目投來的那抹冷淡目光，張老太太胸口刺疼了一下，黎明枝不等她說什么，收回了目光落在電子琴譜上，淡淡道：“不算貴，我自己買得起。”

“小枝，外婆老了、老糊涂了，很多事情會說的對一句，說的不對一句，你也別跟外婆較真。”

張老太太嘆氣，這段時間她一直想私下給黎明枝賠個不是，話到嘴邊幾次都沒有開口，此刻總算是吐出來了，話匣子打開話更多了：

“外婆知道，你在埋怨外婆那次不替你撐腰，還硬逼著你回你爸爸家。人老了，就怕外頭的人說三道四的，沒顧慮你小小年紀的，也不容易……”

黎明枝抿唇，淺淡的彎唇笑，微垂著眼睫，眸光一片死水不起波瀾。

她關了電子琴，纖細的手指把玩著發不出音符的按鍵。

背后張老太太懺悔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

黎明枝不由地習慣性猜測著張老太太的動機，是為了再次借錢？還是為了替大兒媳婦李芳來糊弄她？亦或是……真的念及往日外祖孫兩的舊情義，真的懺悔愧疚了……

眼角余光透過斜靠著桌沿的一面鏡子，即使沒有回頭，黎明枝亦是將張老太太神情變化看在眼底。

有些事情造成了傷害，并不是一兩句懺悔就能修復愈合，但不可否認，發自真心實意的懺悔，能緩解一個人心底的舊傷復發時刺痛感。

黎明枝心底的痛意緩解了三分，她還是狠下了心腸，微笑著回頭注視著張老太太問道：

“外婆，你是想跟我借錢嗎？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

張老太太微愣，搖了搖頭。

“那你是喜歡胡志富當你的外孫女婿嗎？只要你一句話，我也可以考慮考慮他。”黎明枝眼底有戲謔一掠而逝。

張老太太搖了搖頭，垂眸嘆氣：“我只要你過得好就可以了，什么胡志富，什么你大舅媽，什么黎震，我都不去理會，以后只幫小枝。”

黎明枝挑眉，半信半疑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著張老太太。

“誰在你面前說了什么嗎？”黎明枝猜測道。

張老太太怔怔地看著早熟的黎明枝，兩行眼淚滾滾流淌下來，站起身走了過來，將黎明枝攬入了懷里，嗚咽出聲道：

“我苦命的外孫女，外婆對不住你！要不是你媽媽打電話回來，跟我和你大舅舅講了很多話，外婆都不知道你心里這么苦。以后再也不逼你跟黎家扯上關系了，那些人，就讓他們滾得遠遠的。”

黎明枝被她攬在懷里。

不習慣的渾身僵硬，良久才松懈了一口氣，由著張老太太摟著她哭著可憐著。

幸好，這回沒有摻雜算計，僅僅只是良心蘇醒，心疼她了。

“是后爸跟你們說的，還是媽親自跟你們說的？”黎明枝輕聲喃喃道。

“你媽媽說的。”

黎明枝了然的點點頭。

這事，她應該再猜得到是誰的手筆。張燕不會有這么大的魄力，大概是陳子望或是符森的手筆。

張老太太被黎明枝勸住了，坐在沙發上擦眼淚，一雙渾濁的眼睛透過淚霧愧疚難安的注視著黎明枝，似乎想說的話更多了，卻怎么也表達不出來。

敲門聲再度傳來。

幸好這回出現的是符森跟笑意盈盈的張琪琪。

門一開，黎明枝就被張琪琪撲過來抱住了：“啊——明枝，符森答應跟我回家見家長了”

黎明枝猝不及防，險些被撲倒。

幸好一臉寵溺笑容的符森伸手一撈，撈住了張琪琪的后衣服，黎明枝也能借著張琪琪的后背力站住腳步。

“恭喜！”黎明枝笑道。

“吧唧——”

歡喜不能自控的張琪琪臉湊上，紅唇直接印了唇印在黎明枝臉頰，背后的符森干瞪眼，黎明枝一臉哭笑不得，張琪琪卻是咦了聲，才發現里面紅眼眶的張老太太。

“發生什么事了？”張琪琪湊在黎明枝耳邊，小聲道。

“介意我跟符叔說幾句話嗎？”

張琪琪一笑：“別人我信不過，你，我還信不過么？趕緊去聊幾句話吧，一會回來，我接著跟你說我怎么把符森拿下的！”

黎明枝一笑，跟符森走出了屋。

“我媽那邊，是符叔想的辦法嗎？”黎明枝開門見山道。眼底因為張琪琪的活潑開朗，而布上一層濃濃笑意。

“恩，怕你跟家里人有代溝，還是長輩出馬替你賣慘比較穩妥。”符森笑道。

伸手拍了拍黎明枝的頭頂。

“跟家里人關系緩和了？”

“我外婆跟我懺悔呢。”黎明枝一笑，伸手嫁給符森的手撥開，“符叔，你這摸頭殺，以后可別往其她女生頭上拍了。小心我跟琪琪告狀哦”

符森一笑，知道張琪琪是個霸道任性的主，默默將熊爪子收回藏到身后。

黎明枝笑著回了屋，喚了張琪琪出來送符森。

一番戀戀不舍的告別后，張琪琪才歡喜地蹦回屋里，又想要撲過來熊抱黎明枝，到底還是在張老太太的注視下，剎住了腳步。

“我回家啦。”張老太太站起身，笑瞇瞇道，愈發喜歡張琪琪活潑開朗的性子，能讓黎明枝死氣沉沉孤寂的性子，變得開朗起來。

“不留下來吃飯嗎？”張琪琪道，“廚房里有很多食材哦”

“外婆，留下來一塊吃吧。”

難得老太太先擺低姿態，她一個晚輩，也得得饒人處且饒人，其實想開了，倒也沒什么過不去的坎。

黎明枝伸手挽住張老太太手臂，笑著挽留道。

這是這么久以來頭一回被邀請吃飯，張老太太眼眶濕潤，撇開臉，抬手偷偷擦拭眼睫淚珠。

小小的廚房擠了三人，張琪琪主廚，負責使喚著黎明枝跟張老太太幫忙，時不時幾句笑語聲冒出。晚飯桌上，張琪琪才把她在電影院軟硬兼施拿下符森的事情說了，要是符森敢拒絕，她就在電影院哭一場……

雖然有點流氓，但是符森心疼深愛她呀，也不想她當眾大哭出糗，猶豫了一會，就答應陪張琪琪回家見家長商量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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